“安洁莉娜，安洁莉娜，你的雾尼姥爷来了。”
叽叽喳喳喧闹的声音，让灰袍满是污垢的吸血鬼丫头，分出一些注意力，将视野从躺在地板上的病患离开。
她稍微看了一眼不知名的男人，留意到他口袋中的黑曜石护符，说话时带着难以挥去的疲惫：
“老师有什么事。”
老师？
比尔没见过安洁莉娜，但联想到雾尼出现时，姑娘毫不惊讶的神色，以及她敢于待在最为危险的诊所第一线，很快就想到了。
这位姑娘是维克多先生的学生，被老师安排到费洛尔区拯救病患。
“我是比尔，联合食品公司的工人，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比尔环视诊所一圈，大厅已堆满了床榻，仅剩一道能容纳推车进出的狭窄走道，仅是他目中所及的人，至少就有六十名。
地面很干净，一点没有来时街道的肮脏与破败，说明即便如何忙碌，诊所中的两名医生依然希望保持基本的卫生条件。
“如果你是普通人，我会建议你立即离开费洛尔区……”安洁莉娜手中发狠，刀具切开患者手臂上的血管，在扑通将血导入木桶时，嘴唇颤动几句。
无需针线与烙铁的帮忙，靠着黑魔法对肉体的改造效果，安洁莉娜能顺利让病患减少一些承受的痛苦，并为其提供足够的造血能力，放置病情进一步恶化，让内脏变成一团腐臭的浓郁血浆。
她擦拭手掌上的污垢，站起身时的眼神满是坚定：“但老师肯定给了你一项独特的使命……能告诉我吗？”
安洁莉娜坚定的目光，让比尔心中有些触动，他还在犹豫于究竟是满足现实，还是情绪。
而面前的姑娘，似乎对这些东西毫不在意，真正重要的，永远是生命。
“先生给了我一枚能隐蔽身形的护身符，我能在黑夜的庇护中带人离开……”
“你应该是个平民，对吧。”
沉默点头的比尔，并未出乎安洁莉娜预料，她看了四周一眼：“我不想干涉你的决定，但瘟疫扩散除了满足无意义的报复心理外，实则没有任何好处。
这国家的根基犹如一台机器，在部件坏掉时，控制者会尝试着修补，但任何部件都是可以更换取代的……”
“我和怀尔德医生正在试着将这块损坏的部件修复完整，让控制者认为机器处于可持续运转的状态。”
比尔的目光顺着安洁莉娜扫过诊所中的病人，他们病了吗？确实是病了，但这就是他们在等死的理由吗。
一个疑问，在他脑海中瞬间划过：“但人是机器吗？”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并非研究墨洛尔的社会学家，只能尽一份力，让这些病人好受一些。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借着老师给的护符，给图斯诊所送些必要的药品和器械，费洛尔区的储备已经……”
安洁莉娜失望摇头的动作，让比尔渐渐握紧拳头，他逐渐理解了这一切的原有，但似乎又无法理解。
但不管怎么说，拯救生命，永远都是正确的……
“请给我一张清单。”
“我替他们，谢谢你……”
安洁莉娜抽出一张纸，借着法师之手用墨水将所需的药品与器械写下，她沉吟了片刻，又说出一个请求。
“还有食物，图斯诊所接纳了一批孩子，我能维系病患的基本生命体征，但孩子不能轻易接受魔法以太的能量，用联合食品公司的饼干即可。”
“我能带他们离开。”
比尔铿锵有力的答复，只让吸血鬼医生叹了口气：
“根据我们的研究，黄血病是一种能通过呼吸传播的疾病，那些孩子也可能是瘟疫的携带者，出于对健康市民的安全考虑，我不能让诊所里的孩子离开。”
“那他们不是在这等死吗！”比尔握拳低吼一声，他看出来了，安洁莉娜确实是尊重生命，可这种尊重是医生对患者的尊重。
在她的眼里，这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并没有区别，即便这些孩子当前没有显性状况，但只要有一点患病的可能，她就不会让他们离开，威胁到健康的群体。
从理性的逻辑推断，比尔知道安洁莉娜的作风是正确的，就像一台机器的分析，它不能让已经停止运转的部件，影响到其他正常运转的地方，即便这概率只有千分之一。
安洁莉娜摇着头，将清单递给比尔，并无继续解释的念头，她俯下身子，继续检查床榻上的受疫者。
几双眼睛从走廊拐角，偷偷望向诊所大门的研究，那害怕却又充满期望的眼神，让比尔感觉心中被猛然插了一刀。
如果我躺在诊所里，罗宾和洛拉明明有离开的机会，却因为传染的可能……
“我会回来的。”
他转过身，向着布满暗淡阳光的街道走去，恍惚之间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安洁莉娜医生，他是谁？又是让我们离开的人吗。”
“对，他不一样……但他和我们一样，是被困在这场瘟疫里的人。”
入夜，比尔向维克多借了一笔巨额的资金，魔鬼本想无偿资助这位已经开始思考的工人，但他的态度很坚决。
认为这是比尔的决定，而非听从维克多指示，他仅作为执行者的行动。
在紧急灭绝令正式下发之前，比尔按照清单，将一件件病患急需的物资送到图斯诊所，这一过程持续了足足五天。
白天的他，跟着杰米老大哥前往费洛尔区对接联合食品雇佣的健康员工，晚上驾驶马车将货物送到费洛尔区边缘，将一箱箱货物亲自送到图斯诊所。
他很累，可在见到图斯诊所的病患有些许好转，孩子们目光充满感激时，心中还是得到了些许慰藉。
他相信怀尔德医生能研发出特效药，从根源上治好黄血病……
直到一场事件的爆发，让正在鼾睡的比尔，内心深处又被扎上一刀。
“艾琳女士收到市政厅的传呼，她被匿名指控对瓦尔德拉达社会秩序造成威胁，隐藏费洛尔区受疫者，让他们在市区传播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