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拉胯的骑军

刘大根自小,受说书故事的熏陶,渔闲时,总会在戏台下,不厌其烦的听着,憧憬着。

仰慕故事里,那位浑身是胆的‘高祖’武皇帝——刘裕。

故事里,每每讲到刘寄奴高呼“与其逃死,不如战死”,一人独战数千众时,他则侧着脑袋思量,一个人,究竟得多厉害,才能追着数千人砍,气势上还不落下风?

听到二十七副破甲奇袭京口城时,会感叹是何种胆气,才敢如此剑走偏锋?

听到覆舟山火攻破敌时,会感慨,到底是何种智慧,才能行如此韬略。

刘宋的时代,已然覆灭于南朝历史长河中,可他的血脉,他的精神,却以说书方式传承了下来。

刘大根眼角充血,青筋暴起,全身血液似乎被火烧过一般,炙热,沸腾。

脑海中,仿佛有一个浑厚声音,在回响:“去战,去杀,去再造彭城刘氏辉煌!”

此刻,面对具甲骑兵冲阵,刘大根感觉不到一丝恐惧,反而咧嘴一笑,他想战斗,他渴望战斗!

“好强的战意!”

羊鷟微微侧目,有些惊愕。

羊鷟能感觉到刘大根的血在翻腾,能感觉到刘大根在渴望战斗;不是谁,在面对具甲骑兵冲阵时,还能无动于衷,哪怕是训练有素的步军也不行。

见刘大根没有畏惧,反而咧嘴一笑,一介渔户,竟有视死如归的勇气,这不正是羊鷟所需要的锐士么?

羊鷟万万没料到,眼前这群青壮儿郎,能够拿起鱼叉,反抗不公。

这份勇气,来自于书中刘寄奴,那百战不屈之志。

这就是说书所传承的魅力,好的历史故事,其所承载的是勇气、自信、自强!

羊鷟欣慰一笑,暗中称赞道:“真乃锐士也!”

身后两声嘶鸣,二人马匹方才受了惊吓,跑无了踪影,此时又折返,羊鷟暗道一声,“回来得好,天助吾也!”,

于是朝萧摩诃使了一个眼色,旋即跃上马背,手持长槊立于众人身前。

萧摩诃取下强弓,背上箭袋,想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可惜今日未披甲!

刘老汉眼看前方铁蹄冲阵即将结成,自知已无回旋余地,于是高呼道:“儿郎们,生路已然断绝,与其逃死,不如战死!还记得渔闲时,教你们玩耍的却月阵么!”

青壮者皆恍然,自觉背靠江面,虽有些杂乱,却也形成一个以五六十众为主体的弧形防御圈,将老弱妇孺裹在其中。

羊鷟见状,既惊又喜,这群渔户青壮,竟还会摆军阵?还是宋武皇帝刘裕独创的却月阵?

虽说有些散漫,却也深得其中精髓。

背江,使得具装骑兵不敢肆意冲锋,害怕勒马不及,栽入江中。

哪怕勒得住马蹄,转身后,亦无充足距离,再往回冲杀。

弧形防御阵型,也能最大限度发挥步军的优势,只可惜众人没有趁手的兵器,倘若再加上一支弓弩兵,效果就更好了。

萧摩诃似乎猜中大哥羊鷟之忧虑,缓缓走近却月阵中,将三箭同时上弦,笑道:“大哥莫忧虑,且看弟如何施展三连珠。”

羊鷟见状,自道一声庸人自扰,于是勒马向前,槊锋直指瘫坐于泥潭边的杜沛,喝道:“都督衙门奉岳阳王之命,征调世兵,此处皆有世兵户籍,谁敢造次,就是谋逆重罪,要夷灭三族的!”

羊鷟一言,引得骑军阵前一片哗然,骑士们一看看我,我看看你,无所适从,凝聚起来的士气一下散了大半。

杜沛阴郁着脸色,大口喘着粗气,他本想高呼提振士气之言,肋部传来的疼痛,却令他高呼之语显得软弱无力,“都......都是一派胡言,还......还不速速执行将令,冲锋!”

软弱语气,愈发激起骑士们忧虑,他们大部都曾是郭城内的军户,自然知道那策马横槊者所言非虚!于是乎,有者,已经冲出去了,有者,还在观望,军阵顿时乱作一团。

“咻咻咻”

萧摩诃三箭齐发,以雷霆之势将冲在前头的三名骑士掀翻,箭簇深深钉入马脖子,三骑于泥滩上,上演了一出人仰马翻的好戏。

三者摔在烂泥中,个个惊恐万状,撒开退就往回跑,边跑还边呼道:“有强弓手,有强弓手!”

双方间距超过两百步,这都能中箭,说明对方是有步战强弓的。

同中三箭,说明弓手不止一人。

骑兵冲锋,最怕碰上步战强弓,寻常马弓几乎很难破甲,而步战强弓力道迅猛,配合精制箭簇,一射一个不吱声。

紧接着,又有箭啸响起,一支铁箭直接钉在军阵中一处木板上;箭羽抖动着,似乎在警告,莫造次,此间皆为强弓射程范围之内。

一些下定决心,策马跟进者,见状皆吓出一身冷汗,纷纷调转马头;那些还未跟进者,见这个距离也不安全,也调转马头向后撤去。

一时间,江滩边上出现诡异一幕,铁箭所至,铁蹄闻风而退!两百五十步!三百步!三百五十步!一退再退!

直到退至前朝坍圮的城墙根前。

却月阵中,众青壮见状都懵了,什么情况?哪有骑军冲锋一半,掉头就跑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集合在刘老汉身上。

目光仿佛在说“不对啊!说书时,骑军不这样啊!”

刘老汉似乎意识到什么,老脸一红,尴尬道:“这些不算,皆是窝囊废,陈庆之将军麾下那般的,才能称之为骑军。”

其实,也不能怪刘老汉,说书本身故事性极强,都有夸张成分。

加之,这十年来,两魏相争,梁国比较安逸,老一辈骑军退下来了,年轻一辈骑军,基本没去过中原鏖战过,作战经验和素养拉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羊鷟见状,也是被气笑了,什么玩意,这就被唬住了?

这种骑军,倘若拉到中原战场,不得被鲜卑铁蹄冲个稀巴烂?

“喂!”羊鷟气笑归气笑,还是大声提醒道:“尔等主将还躺那呢!快来两骑接走,主将都不管了是罢?”

这一声善意提醒,骑军军阵才恍然,完了,光顾着退,竟把主将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