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女感觉很奇怪,自从那天爷爷和太子单独待了一会,自己和太子之间就好像隔了什么屏障,她一步也迈不近了。
他们搬到镇上,连着那几块玉也当了出去。
院子不大,但也够把三人隔开,有意避着,就谁也见不到谁。
渔女早知道自己高攀不起,见此情景亦是心灰意冷,只是有时静静摩挲着衣服隔层里自己偷偷留下的那块玉。
一共好几块,图案都一样,她当到最后一块不免犹豫,想到他终究要离开的,日后——
日后太久,渔女只在想现在至少要能睹物思人。
太子每日在自己房间里,行走坐立,满脑子都是那个眼睛亮亮的姑娘。
“或许我应该离开。”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不停盘旋。
如果离开的话……
太子思考了好几天,变故却比他的选择更早出现。
今天爷爷做了一桌子好菜,还特地准备了一壶梨子酒,要给渔女过生辰。
酒过三巡,三人都有些醉醺醺的,爷爷豪情万丈,说江对面发生了叛乱。
江对面是很远很远的地方了,那是另一个国家。
“要是老头子年轻,也杀他个七进七出,给我们阿南挣个诰命!”
“爷爷,诰命,是奶奶才有的,你,多,多读书!”
“胡说!你都醉了,怎么比得上老头子明白?”
“那,那我要诰命做什么啊?”
“到时候,阿南就想嫁谁就嫁谁了!”
“好,好爷爷!”
“哈哈哈!”
……
祖孙二人聊得乱七八糟,早就偏离了最初的话题,太子的心却沉沉坠下。
叛乱,终究还是到这里了吗?
叛贼见不到自己的尸首,一定会大肆搜捕,到时候……
太子抬头看了看渔女,她两颊微红,目光迷离,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
不行,自己得走。
第二天,太子不告而别。
渔女呆呆看着残羹冷炙,不发一语,爷爷叹气。
昨晚趁着醉意说的话,是否僭越了?渔女眼圈泛红。
然而日子还是得过下去,爷爷租了个铺子,专门收鱼、卖鱼,从中赚点小钱;渔女则跟着请的女师傅学女红、读书。
半年转瞬而逝,镇上突然来了一群官兵,到处搜查。
“军爷,小人世代经营这家当铺,绝无可能和旧太子有联啊,军爷!”
那不是本国的官兵,是邻国的。邻国战火四起,分崩离析,本国也受到了波及,尤其在这样的边境,谁都能插一脚。
一群官兵见人就杀,爷爷带着渔女躲在臭鱼堆里,逃过一劫。
“这地方真臭。”一个官兵狠狠抽了抽鼻子,神情有些异样。
“长官,再往下就是青崖瀑布,旧太子如果落在那里,恐怕尸骨无存。”
“就算是一块块拼,也得把他拼出来,况且,他的玉佩都在这里。”
长官手上静静躺着一枚玉佩,正是当初太子给渔女二人玉佩中的一个。
“还有这些金银锭,除了宫中,没人用这样的式样。”
渔女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呼吸。
她当初救下的,竟然是邻国太子吗?怪不得,这样的天潢贵胄。
“去下一个地方。”
渔女静静待了近半个时辰,发现确实寂静无声,才从鱼堆里爬了出来。然而还没等她狠狠呼吸一口空气,一把剑就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为什么躲起来?”
“我,我害怕。你们,你们到处杀人。”
“有没有人夸过,你这双眼睛很漂亮?”
剑锋寒凉,仿佛下一秒就会刺进渔女的眼睛,她一动也不敢动。
“搜!”
“你们要干什么!”
爷爷被从另一个臭鱼堆里找出来了。
“旧太子在哪里?”
“我不知道。”渔女恐惧。
“说不说!”
“啊!”
爷爷身上被刺了一剑,鲜血流出来,即使是葛布也看得出痕迹。
“我真的不知道!”
渔女顾不上近在咫尺的威胁,一个劲摇头,眼泪一串串滚下。
“真不说?”
“啊!”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渔女泪流满面,止不住地后退,那块一直被她放在身上的玉因为她之前在鱼堆里扑腾已经被挤到夹层边缘,此时终于掉了出来。
长官捡起那块玉,和手里的比对。
“果然是你。”
爷爷奄奄一息,惊恐地看着眼前一群人,还在不停往渔女的方向爬,一个官兵拉住了他。
“都带回去。”
渔女被带到了船上,他们要渡江,爷爷被分开关押。
谁知道,太子此时也正在渡江,不过,他们方向相反。
太子那日不告而别,却在途经渡口时因为貌美而被掳去,差点当了对岸的压寨夫人。然而山上的谋士有些见识,认出他就是旧太子,才免去一场折辱。
“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太子,久仰大名。”
对自己哪用得上这个词,太子苦笑。
南疆的军队,恐怕早就把都城踏平了,自己这个太子还有何存在的必要。
“您可是现如今惟一的皇家血脉,千万别妄自菲薄。”
“都死了?”
连女眷都死了,姑姑拼死送自己出来,却被人一箭射杀。那些往日里对他或好或坏的公主,一个个也全死了。
太子愣在原地。
南疆的人对燕朝皇族肆意屠戮,终于引起民众不满,各地揭竿而起,所以才有这场所谓的叛乱。
“太子,留下来,我们不会亏待您。”
自己有得选吗?
太子从此成了一面旗帜,象征正统的旗帜。
谋士每日和他谈风花雪月、诗词歌赋,竟然慢慢把他软化了。太子提起自己曾在邻国遇见一个女子,大方,可爱,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猫一样灵动。
“这么说来,太子喜欢她?”
太子喝了一口闷酒,没有说话,喜欢又如何,他们不可能让自己留下血脉。
那——
谋士看着太子,太子回视。
那,自己就不该透露她的存在。
一次战斗,太子所在的势力输了,他和谋士分别被俘。
太子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东西,被人转来转去,但他别无选择。
不,或许有选择,太子素来表现软弱,人人都知道他胸无大志,并不对他严加看管。一次,太子借出城游玩的时候偷了一匹马,顺着山道逃走了。
势力主无可奈何,气得快要把整座山都翻过来,也没找到太子。
在另一个势力的谋士听闻此事,立马来献策。
消息被南疆人士得知,抢先一步。
太子辗转,途中救了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小孩命薄,一场风寒死了,太子被传染,卧病三日。
小孩的兄长是个晋朝游商,重情重义,救下太子,认他为义弟。
渔女被带回燕朝之时,正是太子随游商往晋之时,两艘船,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