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锈色黎明

林茧在垃圾山的阴影里数着自己的呼吸。

十七次心跳，左前方穿防辐射服的拾荒者会踩中那个生锈的罐头；二十六次眨眼，空中巡逻艇的探照灯将扫过D区酸雨收集站。这是她花了三个月时间背下的时管局巡逻规律——精确到秒的生存法则，在贫民窟比氧气更珍贵。

腕间的倒计时牌显示着「719:43:22」，暗红色数字刺得她眼眶发疼。妹妹昨晚咳出的血在床单上凝成褐色花瓣，而她们剩下的时间只够买半支止痛针剂。

「最后一次。」她对自己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盘踞在垃圾山背面的「灰鼠帮」刚劫了时管局的补给车，此刻正醉醺醺地清点战利品。林茧的目光锁住领头混混手腕的计时器——「3682:15:07」，足够让妹妹在无菌舱里躺上两个月。

她像壁虎般贴着生锈的管道爬行。三十米外，灰鼠帮的二把手正对着墙根撒尿，脖颈处的条形码在月光下泛着青光——那是接受过基因改造的标记。林茧的舌尖尝到铁锈味，那些改造人能徒手撕开装甲车，但他们的时间计量单位是「年」。

探照灯扫过的瞬间，她滚进废弃冷柜的阴影。柜体表面凝结着奇怪的晶体，像是眼泪蒸发后留下的盐粒，却又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三年前那个雪夜，母亲消失的地方也长满了这种结晶。

「砰！」

枪声比她预料的早了两秒。灰鼠帮头目摇晃着倒下，眉心插着一支冰蓝色的注射器——时管局的「时间凝滞弹」。林茧浑身血液凝固，她太熟悉这种武器了，那些被击中的目标会像琥珀里的昆虫般静止，直到时管局将他们拖去时间银行抽髓榨汁。

七个黑衣特工从虚空浮现，他们的防护服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泽。为首的女人摘下头盔，露出机械义眼冰冷的红光。「D-307号垃圾山区域，时间盗窃罪成立。」她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嗡鸣，「依据《时间纯净法案》，执行现场净化。」

林茧的指甲抠进冷柜的锈迹里。净化，这个词让她的胃部翻涌。上周西区那个吞了时管局芯片的孩子，被「净化」成一具覆盖着水晶外壳的雕像，据说他的时间纯度高达99.6%，直接送进了财阀的私人收藏馆。

灰鼠帮的混混们在尖叫中结晶化。他们的皮肤像被无形的手揉捏的蜡像，四肢扭曲成怪诞的祈祷姿势，最后定格成七具闪着微光的人形琥珀。女特工用镊子夹起其中一人的眼球，里面凝结的晶簇在月光下折射出彩虹。

「纯度92%，废料。」她碾碎眼球，碎晶落地的声响像风铃。

林茧的牙齿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刺激下，她突然看清了女特工防护服上的编号：T-779。这个编号三周前出现在妹妹的病历卡上，在「实验性时间毒素注射」签字栏里。

探照灯再次扫来时，她的身体先于意识动了。

冷柜门板砸中女特工后颈的瞬间，林茧闻到了腐坏的蔷薇花香——那是时间凝滞弹炸开的味道。她的右手不受控地按在对方胸口，仿佛有千万根冰针刺入骨髓。女特工的机械义眼疯狂闪烁，计时器上的数字开始倒流。

「时蚀者...！」电子音嘶吼到一半就沉寂了。林茧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浮现出蛛网状的蓝紫色脉络，正贪婪地吮吸着从女特工体内抽出的金色光尘。被吞噬的时间在她血管里沸腾，妹妹咳血的模样与母亲消失前的微笑重叠成眩晕的漩涡。

警报声响彻夜空时，她腕间的倒计时牌炸裂成粉末。猩红数字悬浮在空中重组，最终定格为「0000:00:00」——死刑犯才有的归零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