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光明顶上走一遭

约公元1039年,萧峰于雁门关外自尽,时年三十三岁。

约公元1350年,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张无忌年二十。

距离元朝灭亡,还有一十八年。

萧峰听程远峰说着元兵残暴、明教义军之事,不由得想起当年耶律洪基挥师南下之景,心中想到:“契丹与蒙古皆是游牧民族,若我当年同意大王出兵,西夏吐蕃伺机而动,大宋境内必然刀兵四起,若真的灭了大宋,如今欺压百姓的,可能就是大辽的兵卒,如今的义军大概便是反辽的主力……”

想到此处,萧峰端起酒碗,口中念道:

“王朝霸业,哈哈哈哈,终不如大醉一场。”

几人听萧峰突然自言自语心中诧异,听他对王朝霸业全然不屑,心中又多了几分钦佩。

程远峰继续道:“若要收复山河,仅靠义军还远远不够,需得江湖各大门派同心协力,才能一鼓作气,便如当年郭靖大侠与黄蓉帮主,率领江湖豪杰与将士们同守襄阳一般。”

“六大门派与明教纵然分了胜负,也必定两败俱伤,得利的终是另有其人。”

程远峰盯着酒碗愣愣出神,似是想起许多往事。

“哎——冤家宜解不宜结,当年三十六岛七十二洞反叛灵鹫宫,虚竹子祖师完全有能力将他们都杀了,最终却是以德报怨,不但没有追究其罪,还为众人拔除了生死符,如今灵鹫城的许多情分,都缘出于此。”

说到此处,程远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像个老兵,又像个老人。

他本来想说些话给萧峰听,说着说着,终是说给了自己。墨轻痕年岁已高,听得频频点头,缓缓喝了一口。屠雪川、曲三娘和苏怀素,静静听着都深以为然,却是没有酒意。

萧峰眼睛一亮道:“若是城主再年轻个三十岁,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想必定要走上一遭。”

程远峰一拍桌子:“不错,若是三十年前,报国兴邦之志犹盛,即使少了一条腿,老夫也要上那光明顶,把六大门派和明教众人骂个狗血淋头,一个只看江湖不看家国,一个群龙无首就成了蛇窝,成何体统!”

萧峰听到“成何体统”,忽然觉得酒气翻腾,胸中豪气大发,也一拍桌子:

“好!好一个成何体统!萧某就替城主走上一遭,看看这名满天下的六大门派和都道坏事做尽的明教,究竟有何斤两!”

宴席罢,萧峰又在城中小住三日,将闭关所悟《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阳掌》的精义尽数传于程远峰,他能领悟多少,却是不得而知。程远峰着曲三娘为萧峰在城中偏僻处安排了一座小院相赠,一应家具,油盐酱醋,锅碗瓢盆,都备得齐全。

三日后,曲三娘和屠雪川亲自送萧峰下山,并将沿途道路机关尽数相告。

看了一眼那高耸入云的山峰,萧峰转身离去,再入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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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山林,入了大路。

萧峰却没有前往来时住下的镇子,他已经从曲三娘处得知,这附近有不少村庄,因为与连着西域,大路上还有许多客栈酒肆,都是江湖消息流传聚散之地。

萧峰此时一身长袍宽氅,又被曲三娘逼着放下了一头长发,完全是照着她想象中神仙潇洒飘逸的样子来的,萧峰自是不在意这等小节,曲三娘待他真诚,也就不加阻拦。

尤其萧峰自练了后山石窟中的逍遥派武学,举手投足间颇有仙人之姿,加上张无忌生得俊美,倒是相得益彰。

只是他骨子里仍是那个豪气干云的大汉,生生世世怕是改不了了。

这一身世外仙人的打扮,生生被他穿出三分豪情,加上三分威严。

倒是这身白衣,下雪山、过森林、一路风尘,竟然没有半点儿污垢,倒是与当年无崖子、李秋水等人一个样子,大概是逍遥派的精深功夫。

大路边上,人声马嘶,好不热闹。

粗木茅草厚席子,搭出了一个大大的酒馆。

酒馆四面无墙,视野极好,一根柱子旁边摆着一张方桌,一眼望去,足有三五十张,唯有一排桌凳间悬着草席,东南风可过,西北风不行,都是给往来的贵客富商准备的。

萧峰大步入内,小二一看这身装束就知道这是位有钱的主儿,堆着笑脸迎上前去,就要把萧峰引到那排席子中间坐下。不想萧峰轻轻摆手,径自坐了大厅的粗木桌前。

“小二哥,半斤驼峰,三斤黄羊,最陈的凤酒,再来两盘青菜小炒。”

“好嘞客官,您坐着,这就给您吩咐!”

这粗木桌的客人,多是江湖莽汉、行脚商人,吃得多是厚饼腌菜,喝的多是浑酒米汤,见一个挺秀公子坐在众人之间,要的又都是不菲的酒食,心中都很是不满,有些鲁莽的,已经跃跃欲试,要给这“绣花枕头”一点江湖际遇。

这本是萧峰前世常用的手段。

当街酒馆,引人注目,与有心之人相识,自会有所收获。

那小二刚要走,就听旁边桌上三个地痞模样的汉子扯着嗓子道:

“小二,我们这桌来五斤驼峰,十斤黄羊,二十坛凤酒,钱记在这位白衣小哥的账上,他有的是钱,不差我们这点儿。”

伙计这等人物也见得不少,满脸堆笑道:

“几位大爷一看就是江湖上的好汉,这小哥儿年纪轻轻,一看就是出来历练的,各位爷高抬贵手,何必呢。”

这几位要的就是这句好话,当下心满意足,打发了小二,兀自啃起大饼,嘴上却也没闲着。

“哼,穿得跟个绣花枕头似的,也来走江湖,呸!”

“现在的江湖不比从前了,要是以前,这种小雏儿早就拎着酒肉过来伺候了。”

“还是我们哥几个名声不响啊,不值得人家送酒送肉~”

“现在的小年轻走江湖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哪个臭鱼烂虾教——”

这几人越说越痛快,越说嘴越快,萧峰虽然听得清楚却未有响动,直到其中一人张嘴要侮辱萧峰的师门,那“教出来”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呼地飞向萧峰,咔咔咔三声音闷响,那人双手已断,胸口塌陷,躺在地上轻声哀鸣。

另外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一时间不知所措,但终究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过的,知道惹了硬茬子,连忙跪地磕头:

“小人嘴贱,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小人嘴贱,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这二人刚刚阴阳怪气的时候配合得很是纯熟,眼下磕头认错竟然也是一般说词,当真有趣。

萧峰听得这二人服软,也未再刁难,只轻轻说了一声。

“滚。”

这一个字细若游丝,却是钻进了这酒馆中每个人的耳朵,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二人急忙抬起地上的同伴,一边告罪一边弯腰退去。

也就在这声“滚”字出口的之时,附近桌上的两人忽然口吐鲜血,双手捂着太阳穴痛苦倒地,想要张嘴说话,却被血气堵了口鼻,只有咳嗽的份儿。

“哼哼!你们两个呀,学艺不精,还想学当年谢逊谢大侠一样用狮子吼偷袭,被人家教训了吧~”

那声音清脆,很是好听,看去时乃是一个异常俊美的公子,身穿黄缎衫子,轻摇折扇,一身雍容华贵之气。萧峰看去时,只见这姑娘双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手中的折扇白玉为柄,那双握着扇子的手,竟比那白玉还要白皙。

那公子身后跟着三个仆从,皆是粗布衣裳,弯腰低头,看不清面貌。

但萧峰何等修为,仅凭三人呼吸脚步,便知是一流高手。

那公子脚步轻快,来到萧峰面前,款款一礼,开口道:“这位公子刚刚的手段很是高明,在下佩服得紧,想和公子拼个桌认识一下,不知可不可以呀。”

萧峰见这少女虽是女扮男装却不加掩饰,心中称奇,开口道: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