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怪物宽大的臂膀横钩过来,梁思凡瞳孔猛地收缩,他一个后仰,以超过人类极限的铁板桥姿势勉强躲过,苍龙剑削过宋天依的脚跟。
虽然见血,可面对那厚实的筋肉来说,只能算是皮外伤。
那怪物一击不中瞬间转身,那对茶杯大小的眼睛里倒映着的,是少年一根手指虚空戳向自己。
一道金光划过半空,犹如子弹射入他的眼睛里。
梁思凡忍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将他最后的杀手锏给显露出来,直至此时。
金水射进了宋天依体内最脆弱的部位,宛如一根钢针扎了进去,翻江倒海。
那怪物抱着脸,血水顺着脸颊啪嗒啪嗒流了一地,虽然不够造成致命伤害,但是已经足够妨碍他的正常行动。
然而就在这时,宋天依完好的另一只眼睛猛转,盯上了躺倒在地不省人事的唐安。
在梁思凡心头暗叫不好的同时,不想那厮一声惊呼从草地上坐起来,合着这家伙一直在装死。
震天怒吼中宋天依扑了上去,唐安想要逃跑,但梁思凡那一拳头也不是盖的,他踉跄一下竟然没能直起身。
巨大的阴影瞬间靠近,他吓得闭上了眼睛。
“哧!”
一道银光挡在两人之间,梁思凡全身发力,苍龙剑灌顶劈下。
怪物吃痛的同时,脚下又被一钩,他顿时站立不住,被梁思凡一脚踹开。
这王八蛋真沉。
脚底发麻的梁思凡如是想着,随即冷眼看向地上的唐安。
“你,啊——”
唐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就被他一脚钩在背上,狠狠带飞了出去。
“你欠我一条命。”
梁思凡话音刚落,苍龙剑一横,眼中煞气大盛。
剑光宛若飞星,与那怪物缠斗在一起,拳头砸在金属上的沉响宛若盛乐里的鼓点,地面上的龟裂和漫天烟尘散出去好远。
尽管废了一只眼睛,宋天依却是凶性不减。
他的浑身上下,各种颜色糅杂的肉瘤和疤痕还在不断变化,手脚上的力道只重不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通红的血丝逐渐占据了他那只完好的眼睛,他手脚上的动作愈发肆意,没有章法,如同真正的野兽。
梁思凡心里清楚,面前这个阴沉的少年已经失去意识,或者说他已经崩溃了。
强行融合了和自己同等级别的心火与肉体,虽然他对此没有具体概念,但也可以推断出负担绝不会小。
自己这边也已经捉襟见肘,伤口和剧烈的体力流逝不断消耗着他的神智。
梁思凡一剑推开那怪物,趁着这个间隙深吸一口气,冲着林间大吼:
“还看个屁啊看!”
下一秒,宋天依再度扑上来,两只粗过常人腰身的胳膊势要将他撕碎。
起风了。
巨大的藤曼拔地而起,仿佛一只巨大的手,将那半空中的怪物死死攒住。
“我这不是担心妨碍你修炼呢吗!”
林希大吼着,她双掌吃力地合十,一根又一根的藤曼缠绕上去。
可只剩下凶性的宋天依强行挣扎,藤条在他身上勒出道道血痕,朱红色的液体在他身下近乎汇成水潭,随后一根根藤曼依次绷断。
“嗯?”
林希发出疑惑的声音。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三个一人高的金属傀儡发步狂奔,齿轮和铜条交错扭动的咔咔声不绝于耳。
它们的形制各不相似,浑身眼熟的零件来自于灯泡、炉灶、纺织机......唯一的共同点是胸口处埋在铜盆里的银色火焰,粗糙随意的结构让人无法理解它们怎么能够运转似人。
三个傀儡的步伐甚至不比梁思凡慢上太多,一个虎扑纷纷箍在宋天依身上,再度加上一道金属牢笼。
李锦行站在风中双手平摊,眼尾飘荡的火光宛若两抹延展的剑眉。
“我就知道你们会乱来!”
他的怒吼同样在黑夜里传出好远。
可即便这样,宋天依突破束缚的速度仍旧肉眼可见。
“你两能不能看看气氛!”
梁思凡的身形拉出一道虚影,苍龙剑破风之势好似巨龙怒吼,灿烂银光画出一道直线,径直没入那庞然大物的胸口。
可惜只没入了寸许,这皮糙肉厚的家伙像是铁打的一样。
“得杀他么?”林希的声音越来越近。
“没救了!”
梁思凡怒吼着手上使劲,可苍龙剑只继续往前了两寸距离。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金属傀儡崩裂成一地零件,混在漫天的藤条碎片中落了满地,宋天依一只手挣脱了束缚,烟囱似的巨大胳膊呼啸打来。
林希一个抬手,郁郁葱葱的枝叶层层交叠,组合成一张巨大的盾牌拦在梁思凡面前,李锦行并住食指中指凭空一划,两个铜人毫不犹豫,返身挡在最前。
猛烈的撞击声中,齿轮跟铜条跟下雨一样落得到处都是,那张盾牌从中间凹陷进去足足小半尺,勉强没有破裂。
女孩如同乘风的精灵,在这瞬息之间已经来到梁思凡身边,李锦行慢了两步,紧随其后。
只是一个眼神,三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他们一同握住苍龙剑柄,口中怒音不绝,银色火焰在夜风中飞舞雀跃。
长剑终于动了,逆着喷涌的鲜血整个没入了进去,径直扎穿了那怪物的心脏。
宋天依那只通红的眼睛忽然变得呆滞,抽搐几下之后再也没了动静。
绿色牢笼轰然解散,扭曲的怪物落在地上,一身奇形怪状的肉瘤和新生嫩肉终于停止了蠕动,再无其他动静。
梁思凡没有说错,宋天依早就没救了。
他只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将尸体中即将溃散的心火整个收进了梦中空间里。
随后他双腿发软,脑袋一仰瘫倒在地上。
另外两声轻响接踵而至,三人一同躺倒在地,喘着粗气。
气氛并不轻快,虽然已经变成怪物,但几分钟前的宋天依终归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于梁思凡来说还好,对另外两人来讲,这算得上是他们第一次杀人。
“对不起。”
林希一只手背挡在脸上,散开的头发浸在血与泥中,声音很轻。
“对不起什么?”梁思凡问,只感觉自己随时都能睡过去。
“那天,我以为你只是因为她去世难过,原来......杀死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