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逃离

第一章(1):逃离

在这座被雨幕无情吞噬的城市,程也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琥珀中的昆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息的压迫感。密集的雨滴如子弹般砸向窗户,那声响仿佛是命运在他耳边敲响的警钟,声声催逼。他置身于那间昏暗得犹如洞穴的房间,四周堆积的古典音乐唱片宛如沉默的卫士,乐理书籍则像厚重的城墙,将他紧紧围困。这些曾经象征着音乐梦想的物件,此刻却化作了束缚他灵魂的枷锁。

“你得沿着我们为你铺的路走,这是成为顶尖音乐家的唯一通途!”父亲的话语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横冲直撞,冰冷得如同寒冬腊月的狂风,不容置疑。

程也的拳头下意识地握紧,指节泛白如霜,那是他内心挣扎与反抗的具象。他望向窗外,雨幕如同一层厚重的铅板,将天空压得极低,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受够了这种被精准规划的生活,就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那些千篇一律的音符,如同整齐划一的队列,看似有序却毫无生气,而那些所谓的规则,更像是一道道禁锢自由的符咒。他对自由音乐的渴望,如同地下奔涌的岩浆,随时准备冲破阻碍,喷薄而出。

“我不!”程也猛地回身,目光坚定得如同淬火的钢铁,“我要去探寻真正属于我的音乐,而不是你们强塞给我的复制品!”

父亲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点燃的火焰,愤怒让他的手微微颤抖,他指着程也,声嘶力竭地吼道:“你这是在自掘坟墓!街头那些不入流的玩意儿,能让你登上大雅之堂?别痴心妄想了!”

程也不再回应,转身如疾风般冲进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那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如同他内心的呐喊。房间里一片死寂,唯有他急促的呼吸声,像是困兽的喘息。他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张音乐院校的照片上,照片里的自己笑容灿烂,眼神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可如今,那份憧憬已被现实的冷水浇灭,只剩下无尽的迷茫与不甘。

他迅速收拾行囊,动作利落而决然,随后紧紧握住那把破旧却无比熟悉的吉他。这把吉他是他在一个偏僻集市的角落发现的,它的琴身布满岁月的划痕,像是一本写满故事的书。尽管破旧,它却有着独一无二的音色,那音色犹如山间清泉,总能在不经意间触动程也内心最柔软的角落。它陪伴程也度过了无数个孤独的日夜,见证了他对音乐的热爱从萌芽到茁壮。

程也轻轻推开窗户,冰冷的雨水裹挟着风扑面而来,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刺在他脸上。他回头凝视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心中五味杂陈,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知道,这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的可能,但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为了梦想,他愿意孤注一掷。

他顺着窗户下锈迹斑斑的水管,小心翼翼地向下攀爬。雨水湿透了他的衣服,让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仿佛要将他的体温全部带走。头发也湿漉漉地糊在脸上,狼狈不堪。但此刻,他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解脱的畅快,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枷锁。他背着吉他,拖着行李箱,在雨中渐行渐远,孤独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愈发渺小。

街道宛如一条沉默的河流,冷冷清清,空无一人。雨水在地面上肆意流淌,汇聚成形状各异的水洼,他的脚步踏过,溅起的水花如同破碎的水晶。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只是凭着内心的本能,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迈进,仿佛在黑暗中追寻着那一丝微弱的曙光。

不知走了多久,程也来到一座废弃的工厂前。工厂那巨大而破败的铁门半掩着,像是一只疲倦的巨兽微微张开的嘴,里面散发着陈旧与腐朽的气息,混合着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抬脚走了进去。工厂内部宛如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废墟,杂乱地堆满了各种废弃的机器和杂物,像是历史的残骸。角落里有一张破旧的皮沙发,皮革已经开裂,露出里面泛黄的棉絮,看上去摇摇欲坠,却又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程也把行李放下,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寒冷如影随形,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仿佛筛糠一般。他抱紧自己,试图从自己的身体里汲取一丝温暖。他看着手中的吉他,轻轻拨弄琴弦,发出的声音微弱而又空灵,仿佛在这空旷的空间里寻找着回应。

“从今天起,就只有你和我并肩作战了。”程也对着吉他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却又有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突然,工厂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像是有人在蹑手蹑脚地靠近。程也警觉地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吉他,将其当作唯一的武器。他缓缓靠近门口,透过门缝向外窥视。

只见一只金吉拉色的波斯猫正蜷缩在角落里,浑身被雨水湿透,原本蓬松的毛发此刻紧紧贴在身上,显得格外狼狈。它的眼睛又大又圆,宛如两颗晶莹的琥珀,此刻却满是恐惧与无助,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程也心中一软,不由自主地打开了门。

小猫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挣扎着逃跑,但虚弱的身体让它刚迈出几步便摔倒在地。程也赶忙走上前去,轻轻将它抱起。小猫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便安静了下来,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善意。

“你也和我一样,在这世间漂泊无依啊。”程也温柔地抚摸着小猫的头,小猫发出一声微弱的“喵喵”声,像是在回应他,又像是在倾诉自己的遭遇。

程也抱着小猫走进工厂,用自己的毛巾轻轻擦拭着它的身体。小猫的毛发渐渐恢复了蓬松,眼神中的恐惧也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温暖的依赖。程也找了个破旧的纸箱,在里面铺上一些旧衣物,为小猫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小窝。

小猫蜷缩在窝里,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程也坐在旁边,看着它,心中涌起一股温暖,那是在困境中相遇的同病相怜之情。在这个陌生而冰冷的世界里,这只小猫仿佛是命运送给他的礼物,成为他心灵的慰藉。

程也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思绪如潮水般涌回过去。他想起小时候,在一个热闹的庙会里,偶然听到一位街头艺人用一把破旧的吉他弹奏出的音乐。那音乐如同灵动的精灵,在空气中跳跃,充满了生命力与感染力,瞬间击中了他幼小的心灵。从那一刻起,他便深深着迷,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站在街头,用音乐传递情感,触动每一个人的灵魂。

然而,随着年龄增长,父母望子成龙的期望如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父亲是一位资深的古典音乐爱好者,一直渴望程也能在古典音乐领域取得卓越成就,为家族增光。在父亲的观念里,古典音乐是高雅艺术的象征,只有走正统的古典音乐道路,才能成为真正的音乐家。于是,程也被送进了音乐院校,被迫学习那些严谨而刻板的古典音乐理论和技巧。他努力尝试去喜欢,去融入,可内心深处,对自由随性的街头音乐的热爱却从未熄灭。那些古典音乐的规则和束缚,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关进笼子里的鸟儿,失去了自由翱翔的能力。

现在,他终于鼓起勇气挣脱了束缚,尽管未来充满未知,但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看着熟睡的小猫,嘴角微微上扬:“以后,我们就一起闯荡这未知的世界,书写属于我们的乐章。”

工厂外,雨依旧下个不停,雨滴敲打着地面,仿佛在为他的未来奏响序曲。程也的心中充满了希望,他知道,这只是他流浪生活的起点,未来还有无数的挑战在等待着他。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有音乐,有这只偶然相遇的小猫,更有那颗永远不会被磨灭的梦想之心。

程也拿起吉他,轻轻弹奏起来。音符在工厂里飘荡,与雨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独特而动人的旋律。小猫在窝里动了动,似乎也被这美妙的音乐所吸引,沉浸在这温暖而充满希望的氛围之中。

在这个雨夜,程也告别了过去,勇敢地迈向全新的生活。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去拥抱每一个未知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