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潮生从梦中惊醒时，校服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季嫣冷白的侧脸切割出明暗交界线——这个总在早读时帮他划重点的优等生，此刻正用钢笔尖戳着他草稿纸上的涂鸦。
“你最近总在课上睡觉。“季嫣推了推眼镜，笔尖突然顿在某个凌乱线条上。聂潮生顺着望去，呼吸一滞——那是他无意识画出的泥石流场景，扭曲的树枝间隐约可见一只系着红绳的手。
季嫣突然抓住他手腕，拇指重重碾过那道浅淡红痕：“怎么弄的？“
“打球蹭的...“聂潮生猛地抽回手，却见对方校服袖口滑落，露出腕间一模一样的环形痕迹。记忆碎片突然刺痛神经：暴雨中的季嫣跪在废墟上，红绳在血肉模糊的手腕上闪着诡异微光。
放学铃响了三遍，聂潮生才从浑噩中惊醒。教室里只剩他和正在整理讲义的季嫣，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像条无声游弋的黑蛇。
“不是说好去图书馆补习？“季嫣抱着教案站在逆光里，镜片后的眼睛幽深如潭。聂潮生盯着她缠着创可贴的食指，突然想起昨夜梦里的檀木盒——那截被焚烧过的红绳，此刻是否正在对方口袋里发烫？
穿过实验楼后的梧桐道时，聂潮生故意放慢脚步。暮色中季嫣的背影与记忆重叠：前世追查连环失踪案时，这人也是这样走在前面，白大褂衣摆掠过停尸间冷蓝的灯光。
“小心！“
天旋地转间，聂潮生被拽进散发着檀香味的怀抱。生锈的铁架擦着耳畔砸落，季嫣的呼吸拂过他颈侧：“第三次了。“
“什么？“
“这是你第三次在这里摔倒。“季嫣松开他时，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后颈，“要不要猜猜...我接住过你多少次？“
图书馆顶层的古籍区常年阴冷。当季嫣从《淮南术数考》中抽出一页泛黄残纸时，聂潮生终于看清她藏在衣领下的痕迹——暗红纹路从锁骨蜿蜒至耳后，像某种古老符咒。
“这是季家祖传的笔记。“季嫣用美工刀划破指尖，血珠滴在残页瞬间，聂潮生腕间红痕突然发烫。泛潮的空气中浮动着线香燃烧的气味，与昨夜梦里的檀木香如出一辙。
残页上的朱砂符咒开始蠕动，聂潮生头痛欲裂。恍惚间看见季嫣站在暴雨中的废墟上，用染血的红绳在泥地上画出巨大阵法。惊雷劈落的刹那，他听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喘息：“你这是逆天改命...“
“是借命。“季嫣的声音与现实重叠，她沾血的指尖按在聂潮生狂跳的脉搏上，“用我的阳寿，换你重活一次。“
书架轰然倒塌的巨响中，聂潮生撞开安全通道的门。暴雨倾盆而下，他踉跄着跑过空荡的操场，腕间红绳在雨幕中泛着血光。前世记忆如开闸洪水：结案庆功宴上季嫣递来的那杯红酒，医院里被篡改的尸检报告，还有泥石流前收到的那条短信——“别去兰县“。
雷鸣震耳欲聋，聂潮生转身撞进追来的季嫣怀里。对方湿透的白衬衫下，暗红纹路正如活物般爬上脖颈：“你以为重生是恩赐？“季嫣笑着扣住他后颈，唇齿间铁锈味弥漫，“这是诅咒。“
教学楼的灯光在雨帘中明明灭灭，聂潮生突然看清季嫣眼底的裂纹——那是灵魂承载过多轮回留下的伤痕。当沾血的唇压下来时，他尝到了檀香与血腥交织的味道，腕间红绳突然收紧，将两人的命运再次绞成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