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限量争购

官巷口书铺的书讯，立时引得往来士庶驻足。

有人好奇道：“这白话小说是怎么个说法？还有那《白蛇传》与近日的蛇妖可有关联？”

伙计笑容可掬：“白话小说便是街谈巷语的通俗故事，至于《白蛇传》嘛，小的不知是否与蛇妖有关，只知道小说里描绘了一个修炼千年化成人形的蛇妖，下山报恩，最后被镇雷锋塔下的故事。”

“哎呦！”

众人顿时被勾起了兴趣。

白蛇修炼千年还成了人形？最后被压雷锋塔下！这不全对上了？

“快快取来，我要买一部。”

伙计取出三册交付客人道：“承惠三钱。”

三册六万多字，比常见一万字上下的书厚了两倍，而且加量不加价，登时把路人给惊呆了。

那客人付了账，翻开书页便读了起来：

且说四川成都府城西有一座青城山，重冈迭岭，延袤千里......

果真通俗易懂，开篇便讲述了一千多年前，一个小牧童救下白蛇，结了前缘，千年之后白蛇修成人形，取名白素贞，受观音点化后到杭州寻找恩人许仙报恩。

那人越读越上瘾，嘴里嘿笑个不停，一旁的路人都凑了过来，伸长脖颈去看。

那人察觉后，迅速把书合上，一脸宝贝道：“想看你们自己买去！”

旁人心痒难耐，白蛇的热度正高，谁人不好奇？

于是终究有人忍不住做了第二个吃螃蟹的人，甫一上手翻开书，就被远超以往的语言设计，和那生动的神魔故事勾住了双眼，脸上的兴奋是决计骗不了人的。

进而接二连三的有人购书，但不乏观望者表示要再等等。

可这一等不要紧，伙计又在门口贴了张红纸：《白蛇传》售罄，静候补书。

这才卖了几本就没了？

刚才还稳坐钓鱼台的观望者，瞬间就急了：“怎么就没了呢，我也要买啊！”

伙计无奈道：“这书文会堂本就刊印不多，各家铺子都是限量出售，手慢就没了，我们也没办法?”

那些个没买到书之人懊悔不迭，只恨自己瞎观望个什么劲，但旋即眼眸一亮。

“你是说其他店里也有？”

伙计点点头，话还没说出口，围观的人瞬间就一哄而散，赶紧到别处抢书去，再晚真就没了！

一众官家太太小姐，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

既受了这股狂热的气氛感染，也是抱着几分猎奇心态，不少仕女都向店家打听是不是真没书了？何时能补上书？

对这些官宦女眷，店家可是礼敬多了，一再表示：“明天或许能补上十多部，可今天《白蛇传》是真没了。”

官家太太小姐们一阵失望。

一直冷眼旁观的三品诰命淑人杨氏，冷冷道：“你家店中可有藏心斋的书？”

“有，新到的说唱词话多的是！”店家笑着回应。

可有这前后对比，杨氏顿时被刺痛：“给我们这些女眷，一人一部藏心斋的词话！”

店家甚是高兴，这也算一笔“大买卖”，忙不迭招呼伙计去搬书。

当一册册《花关索传》交到官家女眷手上，杨氏才道：“听说这是藏心斋最新的词话，故事可是新颖得很，唱词也押韵上口，姐妹们不妨都读读。”

这些官家女眷脸上都极不自然，只有钱氏附和道：“藏心斋的书，那想来是极好的。”

陈泠翻看了几页，便皱起眉头道：“此书也太过恶俗！”

此话一出，众女眷又是一惊。

但陈泠却不管不顾道：“刘关张三人结拜后，竟要杀自家老小绝后路？《三国志》中可有此节？简直胡编乱造！”

这些小姐太太有几个人读过《三国志》？都不知如何言语，纷纷看向满面严霜的杨氏。

陈泠自顾道：“还有关索看上鲍三娘想求娶佳人，竟道：‘把三娘子嫁我，万事都休；若不嫁我，庄前放火。’此等轻佻孟浪，哪有半分英雄气概？”

才子佳人的故事，闺中喜闻乐见，众女眷听闻还有此等轻浮情节，顿时有些不喜，若不是碍于杨氏在场，书早就丢掉了。

杨氏自觉伤了面皮，冷声道：“陈家娘子要好生管管你家姑娘，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郑氏面无表情道：“淑人说的是，不过我陈家世代簪缨，诗书传家，也不是什么闲书都受用的，还请淑人拿回，另外是否该管教我家姑娘，就不劳淑人费心了。”

“你！”杨氏又羞又恼，却胸无点墨不知如何反驳，只得气道，“今日逛花市也累了，都各自散了吧。”

言罢杨氏在仆从的搀扶下，率先乘车离开，其他人也纷纷脱身而去。

马车中，陈泠依偎在郑氏身边道：“方才我是不是不该乱说话？”

郑氏笑道：“傻姑娘，你又没说错何必自责？我虽说要你学会虚与委蛇，但也无需委屈自己，咱陈家虽不如以前，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陈泠这才欢快起来，心里又盼望着早点天黑，好与大哥逛夜市去。

傍晚，北关杨家邸店内，藏心斋掌柜孙成正与几家书商把酒言欢。

孙成将杯中之物饮下，又令仆人继续筛酒。

他今日心情大为畅快！

从月初起《花关索传》就先一步在城内外书肆上市，这部由他编次的唱本词话，可谓是他的得意之作。

愚夫愚妇们不都喜欢看些英雄故事嘛。

想要先抑后扬，安排！

让主角出生坎坷，差点死在娘胎，最后学得武艺，一表人才。

想要佳人情缘，好办！

让主角用武艺才貌折服各路美女，就问你爱不爱看。

及至今日，这部词话卖得甚是红火，各地赴杭的书商，都有意向购置，一些小书商甚至早早订下了数百部不等。

而现如今文会堂却毫无反应，估计是被《花关索传》的势头吓傻了吧？

“我说徐行商，你也看过新本子了，质地绝无问题！在下可是眼巴巴盼着你定下书册喽，哈哈。”

孙成笑呵呵的对绍兴书商徐一邈说道。

在座的除了徐一邈，还有宁、台、嘉、湖四府，以及江西、山东的几个书商。

其他人都极为看好《花关索传》，宁、台二府书商更是当场就签了契书，要各购书千部。

徐一邈一派儒士风度，既不拒绝，也不答应，只是客气道：“再等等看。”

孙成打了个酒嗝：“又等？”

话刚出口，孙成一惊，暗道我为何要说“又”？

福至心灵地望向雅间门口，孙成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