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王周一

北城。

办公室内，一盏茶水已凉，沉默中气氛却不显轻松。

身后立着几位副官，前方沙发上坐着的，正是刚从青城山回来的那几人。

“没请来？”

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皱了皱眉，眉宇深刻，气场内敛但不怒自威。

他叫杜长林。

他的脚也有问题，只有熟悉他的人知道，那是年轻时旧伤留下的痕迹。从高处摔下，虽然没有影响大动作，但至今一遇气压骤变便隐隐作痛。

而最近，韩震东那条瘸了多年的腿——竟然痊愈了。

他亲眼见到韩震东走进会议室，步伐稳健、轻快，不再一瘸一拐，几位老战友当场都惊住了。

“谁给你治的？”

“一个年轻人。”韩震东当时笑着说。

那天之后，杜长林便让人查了王磊的资料。

身份干净、背景模糊、资料普通得像个路人，可偏偏——没人能查出他的医术学自何门。

但越是模糊，越让他在意。

他不是轻信之人。但一个能让韩震东开口夸赞的年轻人，绝不是等闲之辈。

于是他悄悄派出小组，以“请人看诊”为名，带足礼数上山。

可没想到……

带队那人神情略显尴尬，低声答：“是。对方……拒绝了。”

“态度呢？”

“他并不激烈，但非常坚定。”对方顿了顿，“明确表示，只在山上行医，不出山，不赴京。”

杜长林眉头一拧，眼神冷了几分：“就这么完了？”

“我们本想多谈一会儿，试着从侧面了解他的人和环境，没想到——”

他看了看身旁的另一位年轻人，轻轻点头。

那人站起身来，声音不高，却透出军人惯有的硬气：“我与王磊身边一位女性对过一手。”

“谁？”

“不清楚。”他顿了顿，补充道，“看起来二十七八，面容普通。”

杜长林没有插话，只是眯了眯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初始出手，她反应比我预想的快三拍。架式看似简洁，实则破绽极少。攻击以手肘与膝为主，贴身后带有明显的擒控与剥力动作。”

“招式简洁高效，反应速度远超常人。”

“结果呢？”

那人嘴角动了一下，终究还是实话实说：“三招后，她压住我。”

“你没使全力？”

“我用了七分力，但她……也未必。”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杜长林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军帽，良久，低声道：

“这不是普通安保。”

“她有实战经验。”副官点头，“我怀疑，她接受过特殊训练，风格自成一体。”

“她的眼神……不像护卫，像某种级别的单兵单位。”

杜长林轻轻敲了敲桌面，神情沉思。

“查背景了吗？”

“查了。”副官苦笑，“背景调查未发现异常记录。住址、学历、过往经历，全是表层信息。”

“唯一可查实的，是她现在是王磊的私人保镖，仅此而已。”

杜长林看着窗外的天光缓缓转暗，声音低下来：

“能压住你，还能干干净净不留底的人……她是王磊请来的，还是从前留下来的？”

副官没回答，因为没人能回答。

良久，杜长林轻声开口：

“王磊这人，不简单。”

杜长林语气低沉，桌面下的手指轻敲着扶手。

带队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补充道：

“王磊后面也出手了。”

“一开始我们并不知道他会武。”

“他那天穿得很随意，整个人坐在院子边晒太阳，说话也不急不缓，看上去更像个养病的文人。”

“和他身边的保镖打完后，我们还没放弃，他显得有点不耐烦，就说了一句——‘如果你们谁能胜过我，我就跟你们下山。’”

“我们当时……一度以为他是为了下山找个‘体面台阶’。”

杜长林眉头微挑：“然后呢？”

带队人语气缓了两度，像是在回忆那个瞬间的反差：

“没有任何铺垫，也没有换衣服，穿着普通T恤和布鞋，就站在院子中间，说了一句——‘出手吧，点到为止。’”

“我们派出三人轮番上阵，甚至一对二都试了。”带队人停顿片刻，“全败。”

“你见过那种人吗？”杜长林看着他，眼神极静。

“从未。”带队人很干脆地说，“他不像军人，也不像特战队员，但身手比我们预想得还要凌厉——他不仅招式干净，而且应对方式有明显‘实战习性’。”

“有一瞬，我怀疑他是我们系统里出来的，只是……没留下记录。”

杜长林没说话，手指轻轻叩着桌面，过了许久才道：

“韩震东有眼光，果然没夸错人。”

他端起杯子，茶已凉，但他没换，只是轻轻喝了一口。

他语气低沉：“这人，不简单。”

副官低声问道：“要不要……继续接触？”

杜长林望向窗外暮色：“不急。”

“这世上，总有人请不来。”

他说完，摆了摆手：“先放下，别给他添麻烦。再让人去，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众人悄然应声，退出房间。

晚上，山风渐起，月光挂在树梢。

别墅内灯光柔和，楼上产房内医生正在做晚间例行监测。王磊站在阳台，静静地看着远处夜色，手中手机忽然亮起——他主动拨通了一个号码。

几秒后，那头接通。

“老韩，你是不是把我推荐出去了？”王磊直接开门见山，语气温和却不掩警觉。

“嗯？”韩震东一怔，“推荐？我推荐你干啥？”

“今天来了七八个穿便装的，说是有人让他们来请我去北城——还上来就试探我实力，吃了点亏灰溜溜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一声低咒：“……谁他娘的吃饱了撑的！”

“你不知道？”王磊语气放缓。

“肯定三！”韩震东不假思索，“我嘴这么紧的人你还不清楚？你给我治腿那事儿，我开会时候提了一嘴，还是被那帮老东西逼问得实在没办法。”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我只说了你姓王，是个年轻人，医术高得离谱，愿不愿意出山得看缘分，没给具体身份，也没说你在哪。”

“但他们肯定顺藤摸瓜查到了。”

王磊“嗯”了一声，心里已经明白。

韩老没说错，也没出卖他。

问题出在圈子里——只要有人动念，想查，自然能查到自己山上的消息。

“老韩，”王磊顿了顿，语气虽轻，却透出一丝底线的锋利，“能不能帮我查查，是谁动的手？”

韩震东笑了，声音带着一贯的沙哑：“这还用你开口？行了，这事儿我亲自来。”

“北城那圈子，就这点毛病，嘴上说得体面，背地里下绊子下得贼快。真以为山里人好欺负？”

王磊轻声笑：“我是不怕，但我这边几个女人都怀着孩子，有点事她们难受，我也闹心。”

“等我消息，三天，不出意外，我就把这‘线头’给你揪出来。”

王磊点头：“好。麻烦你了。”

“我帮我自己兄弟，叫什么麻烦？”韩震东哼了一声，“你小子救了我一条腿，还想让我一辈子白走路？”

深夜，山风微凉。

别墅二楼临时产房内，灯火通明，产科主任带着几位助产护士忙碌着，屋外的王磊却难得地坐不住了。

他在走廊来回踱步，手上拎着一壶凉掉的红糖水，脸上看不出慌张，眼神却一刻不停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贺青桐和李倩守在旁边，谁都没多说话，但空气中有种静得发紧的期待。

忽然——

“哇——”

婴儿清亮的哭声划破寂静，瞬间传遍整栋别墅。

王磊整个人一震，脚步下意识地往前冲了一步。

门被拉开，一位护士探出头来，兴奋地说：“母子平安！是个男孩，7斤半，哭得可响亮了！”

王磊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笑了——

那一刻，仿佛整座山都安静了下来，风也温柔了，月也亮了几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声道：“好。”

他走进产房，看见徐丽萍脸色苍白，却眼角含笑，身边襁褓里，一个小小的婴儿正蜷缩着身体，粉嫩得像水做的一样，拳头还没完全张开，眼皮也闭着，偶尔发出轻轻的哼声。

王磊低头看着，心里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这……就是我儿子？”

“嗯。”徐丽萍有些虚弱，却笑得满足，“你不嫌他丑吧？”

王磊凑近，轻轻刮了刮儿子的小鼻子，笑道：

“丑点安全，省得以后太帅了招人惦记。”

李倩和贺青桐站在门口，目光复杂，最终还是一同走了进来。

那一夜，山上星光格外明亮，别墅里第一次，多了一个新生命的呼吸声。

周一，是王磊给儿子准备好的名字。

王磊知道，自己的世界——从这一刻起，真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