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的金瞳在烛火下泛起涟漪，她望着铜镜中微微隆起的小腹，指尖抚过枢密院值房窗柩上的剑痕——这是三日前刺客留下的。自东海归来后，老皇帝以“协理兵务“为由，将她困在这方寸宫阙已逾半月。
“将军，该换药了。“宫女捧着漆盘跪在屏风外，盘中乌木匣雕着宸阳长公主府的芙蓉纹。雪娘剑鞘轻挑，匣中滚出的却不是金疮药，而是半块染血的龙纹玉珏。
更漏声突兀地断裂。值房梁上传来熟悉的沉香气，萧煜玄色衣角垂落在她批阅的军报上：“父皇倒是舍得，把景阳宫都拨给你养胎。“
雪娘笔锋未停，朱砂在邗州布防图上晕开：“殿下漏夜前来，是为查岗还是灭口？“她腕间红绳突然绷紧，缠住他欲探脉的手，“毕竟住在父皇眼皮底下，总比在外头被人下蛊强。“
萧煜低笑，指尖金线缠上她束发的蛟丝：“楚将军可知景阳宫旧主是谁？“他忽然掀开地衣，露出青砖上褪色的巫族图腾，“三十年前，这里是巫族圣女入宫暂居之所。“
窗外惊雷劈落，映出檐角密布的青铜铃。雪娘想起晨间太医令诊脉时古怪的神情，那些铃铛的纹路与太医署药柜暗格中的蛊皿如出一辙。她猛然起身，腹中却传来撕裂般的绞痛。
“别动。“萧煜掌心贴在她后腰，内力如温泉涌入经脉，“你以为父皇真信那套'东海负伤需静养'的说辞？“他扯开她官袍下摆，露出脚踝处若隐若现的鳞纹，“景阳宫地下埋着镇龙石，专克鲛人血脉。“
五更鼓响，值房外传来禁军换防的脚步声。雪娘攥碎案上玉珏，碎屑中掉出张泛黄的庚帖——是她出生那年，钦天监批的“凤栖梧桐，龙困浅滩“的命格。萧煜的呼吸骤然凌乱：“原来那场大火...“
“将军！北境急报！“赵破敌的嘶吼打断未尽之言。雪娘挥剑劈开密信火漆，狼纹信纸上的血字让她瞳孔骤缩：邗州疫症死者心口皆现龙鳞纹，与萧煜昨夜展示的巫族图腾一模一样。
“好一招釜底抽薪。“她将信纸按在萧煜心口，“殿下这出苦肉计，连亲生骨肉都算计进去了？“
骤雨拍打窗棂，值房暗门忽开。老太监捧着明黄圣旨阴笑：“陛下有旨，楚将军身怀龙嗣，即日起移居凤鸾殿安胎。“他身后太医令的药箱中，青铜蛊鼎正渗出黑血。
雪娘剑尖挑起圣旨，金线织就的帛书在烛火下显出血咒符文。她终于明白景阳宫无处不在的熏香为何总带着铁锈味——那是掺在安胎药里的鲛人血，为的是将蛊王血脉永远锁在宫墙之内。
“告诉父皇，“她斩断缠住萧煜手腕的傀儡丝，“本将要的可不是区区凤座。“凝霜剑劈开地砖的刹那，镇龙石裂痕中涌出万千萤火，映出地宫深处九百口青铜棺椁——每具棺盖内壁，都刻着“楚清鸢“的生辰八字。
萧煜的吻落在她突突跳动的蛊纹上：“现在逃还来得及。“
“逃？“雪娘将虎符掷向北方狼烟，“我要他亲眼看着，这镇龙石是如何化成齑粉。“她腹中突然传来清越的铃音，景阳宫所有青铜铃同时炸裂，露出里面沉睡的巫族圣器。
晨光刺破阴云时，雪娘在废墟中抱起啼哭的婴孩。萧煜的蟒袍裹住她染血的中衣，心口龙纹与孩子额间金印交相辉映。九重宫门外，赵破敌率楚家军撞开玄武门，战旗上“萧楚“二字浸透朝霞。
“取个名字吧。“她将婴孩塞进萧煜颤抖的臂弯。
“唤作破军如何？“他剑尖挑起老皇帝仓皇坠地的冕旒，“毕竟这孩子第一声啼哭，便破了这百年囚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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