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毁约

“婆婆客气了,有什么事您尽管说,陆远必当竭尽全力。”陆远的态度转变之快,让他自己都猝不及防。

“谢谢你,小伙子。”老妪干笑几声,小人偶也同样露出笑意。

“我老了,麻烦你走一趟,去找柏云县的王四爷,把这个带给他。”

“告诉他,雾隐堂的债,该还了。”

要债?

陆远接过黄纸,只不过这次上面印着的,是两个更小的手印,似乎属于两个孩子。

“就这样?”陆远将黄纸对折收好,小心翼翼问道。

“就这样。”老妪笑了一下,耷拉的眼皮彻底将眼睛盖住。

“好,我答应你,什么时候给你答复?”

“不着急,过了这么多年,也不差三五个月了,等办完了这件事,我会来找你的。”

“对了,怎么不喝粥啊。”老妇人再次将凉透的粥碗递过来。

陆远盯着粥碗看了半晌,如同完成某种仪式一般,接过来一饮而尽。

“我可以走了吗?”

老妪并没有说话,默默盯着那根刚填进去的木柴,火苗已将其完全吞噬,烧的更旺了。

“告辞,婆婆。”陆远不再迟疑,转身向院门外走去。

拉开吱嘎作响的柴门时,陆远听见“啪”的一声轻响。

不要回头。

可他还是忍不住侧眸看去,只见二尺来高的人偶凌空翻了个身,又从地上蹦起来。

它就像真人一样踢踢腿,伸伸手,活动一番筋骨,然后围着老妪欢快的蹦蹦跳跳。

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小人偶的脑袋完全倒转,再一次对他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邪门……

***,臭老太婆。

陆远骂骂咧咧地退出小院,当然是在心里。

柏云县,只是泉阳城以南二百余里的一座普通城镇。

毗邻海岸,礁石嶙峋,完全不具备建设港口的条件,自然难以发展海上贸易。

再加上山道崎岖,通路困难,但凡是正经商队,都不会把这里列入途径点。

泉阳城周遭二十三个县城,它无疑是最名不经传的几个之一。

但最近,它却经常出现在来往商人旅客口中,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原因很简单,因为此地的旱情异常惨烈,即便放眼整个康州,它的情况也是最糟糕的一个。

陆远对此并不在意,他更担心的是,整个事情的经过。

传个话而已,老太婆偏偏要大费周章找自己去做。

显然,这件事绝不会是看起来这么简单。

幸好时间宽裕,他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

如果有幸能在三个月的时间里打通任脉,想必也能多出一些应对办法。

若是能干掉那个老太婆就更好。

实力、实力、实力!

实力是解决一切难题的钥匙。

陆远眉头低垂,脚步也不禁快了几分。

……

刚回到南风街,抬眼就看见三辆马车停在门口,七八个小厮打扮的人正在进进出出搬运行李。

今天怎么了,怪事一件接着一件!

陆远快步冲过去,却被一个方脸壮汉拦住去路。

“干什么的,上一边去。”

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国字脸又黑又丑,下巴上长满黑毛,这副颇具辨识度的面孔,不正是侯曜的保护伞,烂泥向巡捕“王大人”。

“王大人,这是我家,我回家呀。”他当即放低姿态,谦卑说道。

下一刻,王捕头下压的嘴角被勾的翘起来。

“哦?你就是陆远?”

“正是。”

“快快有请,典吏大人已经等你很久了。”

“兄弟,咱们俩是不是在哪见过。”王捕头笑盈盈地在前面引路。

陆远暗自皱了一下眉,典吏虽说是个没有正式品阶的不入流属官,却也掌握本城的管理、缉捕、牢狱等事务,在衙门的地位颇高,寻常百姓根本难得见一次。

这种大人物突然造访,准没好事。

他按捺住心里疑惑,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跟着王捕头走进客厅。

扫视一圈,他的心口有些发堵。

一个须发皆白的胖老头高居主位之上,耷拉着眼皮像一条老沙皮狗,似乎他才是这间宅子的主人。

堂下,弟弟陆振插手站在一旁,拘谨地揉搓指头,见到大哥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大人,陆远到了!”王捕头侯在门口高声道。

“进来吧。”刘典吏端起青花白瓷盏,抿了一小口。

“草民拜见刘大人。”陆远拱手行礼,并未像其他小民一样见官就跪。

“嗯,年轻有为,来靠近些坐。”刘典吏招招手,他已经尽力表现的平易近人,却仍是习惯性的拿腔作调,一开口就是老官僚的口吻。

长时间身居高位者,要他放下身段也不是件容易事。

“振弟,你先出去。”陆远挥了挥手,笑盈盈地坐过去,“大人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刘典吏干笑两声,客套回应。

“哈哈哈,自古英雄出少年,如今看来果然不假,临海坊又出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哟。”

“高尊师说起你也是赞口不绝,听说你自愿将讲武堂名额让与犬子,可有此事?”

陆远暗自皱了一下眉,原来高峰开出大价钱买下名额,原来就是送给这厮的儿子。

陆远恍然道:“确实如此。”

刘典吏放下茶盏,满意地点点头:“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么有自知之明的不多了,一个个都不知天高地厚。”

“最近我听说有本名叫《少年阿岳》的腌臜闲书,颇受城里年轻人喜欢。”

“书里面还有有一句话流传甚广,说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啧啧,多么可笑,老夫纵横官场三十余载,王侯将相有没有种,我能不知道吗?”

“要我说就该把这本书定成反书,凡是誊抄阅读者,一概视为逆贼诛之!”

陆远听闻一愣,这句话他也没写进书里啊。

这句话他只对陆振一个人说过,

定是他在誊写时掺杂私货。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这倒是给他敲了个警钟,写书这事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惹上祸端。

他眼珠一转,咬牙切齿地说道:“大人所言极是,这些贱民不做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当真该死!”

【溜须拍马,口才+1】

这句话说到了刘典吏的心坎里,当即抚掌眉开眼笑:“说得好,说得好!”

“你呀,果然讨人喜欢。”

“有件事要说一下,高尊师承诺给你的物品,有一部分暂时还不能交割。”

“最近城里有反贼作乱,到处都在用钱,衙门手头确实有点紧。”

“不过你放心,等今年的秋税收上来,我马上派人把所欠物品全部清偿。”

他娘的……

真让老子猜中了,这笔买卖就没这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