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撕破脸的瞬间

血肉还在石壁上缓缓滑落,焦糊的气味随地火翻腾而起,化为浓烈的腥腥热浪。

一地的碎骨残肢间,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沉静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片死寂中,一道淡淡的脚步声从旁边牢房缓缓响起。

陆羽从阴影中走出,衣袍无尘,神色冷淡。

他站在满地焦肉与爆裂残火之间,目光一扫,随即轻轻一笑,似是对着墙上那滩还未干透的烂泥嘲讽了一句:

“周兄,这下——没戏唱了吧?”

说罢,他屈指一弹,一颗爆丸在指尖轻跃。

“你演了这么久,现在到我来收场了。”

下一瞬,爆丸被他抛入血阵核心。

“砰!”

雷声再响,地火飞腾!

阵纹被彻底切断,血池逆流,禁锢锁链寸寸崩裂!

原本被牢牢困于阵中的癫症受害者身子猛地一震,从石台上脱力滑落,滚落到血水边缘,浑身血痕斑斑、脸色苍白。

他虚弱地撑起身,看着陆羽那柄刚收回的九环刀,沙哑着开口:

“你……你把那些狗妖全引来了?”

“你一个人……不危险吗?”

陆羽回头,唇角扬起一丝冷笑:

“我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最好一个逃出去的……都没有。”

他声音不高,语气不急。

炼药厅中,地砖碎裂、丹炉倾倒,空气里仍残留着爆丸焚爆的火与血腥。

可下一瞬,四面八方便涌来一股低沉而凶厉的风。

——妖风。

妖风中裹挟着煞意浓雾,一道道身影自阴影间奔涌而入,皆是高阶狗妖,体形粗壮,利爪泛着黑光。

它们不再像先前那般潜行伪伏,而是带着彻底爆发的凶戾和急躁,全速冲来!

空气中杀意如潮,低吼声此起彼伏,整个炼药厅瞬间化作围猎场。

陆羽站在破碎丹阵前,刀已出鞘。

他没有动。

直到第一头狗妖破雾而至,血盆大口张开,煞纹翻滚。

——他才动了。

身影一晃,便出现在狗妖身侧,手中九环大刀划出一道月弧。

这一刀,没有破空之音,却快得几乎不可见。

刀入妖颈,下一息狗妖的脑袋便已飞出,残躯在原地狂冲数步才轰然倒下。

鲜血如泉,染红乱石。

还未等尸体落地,第二头狗妖已从斜侧扑来,獠牙带起煞火,直冲面门。

陆羽脚下一错,刀身向前一挑,反手贴身斩下。

脊骨断裂的声音清晰无比,刀锋穿脊而过,煞气顺势炸裂,对方连吼都来不及吼出便四分五裂。

数头狗妖同时扑来!

陆羽没有退,也没有再言语,只是一步踏前,刀走如风。

铁环激荡,卷起斑斓寒芒,他的身影像极了踏浪于煞海之间的修罗。

左侧妖影刚现,他便半身转刀,刀背如锤,将其脑颅震塌!

右侧狗妖血焰冲顶,他便借身法下蹲滑步,刀锋自其下颚贯入,斩断头颅!

前方两只狗妖并排而来,陆羽握刀的左手猛然发力,刀锋前压,重切横扫,两颗头颅几乎同一高度飞出!

丹池边,血水已被屠妖之势震得倒灌横流。

陆羽立于血流之上,刀锋不停,步步取命。

妖风中不断有身影跃出,但也不断地,有尸骸被掀飞。

他像是早已踏定了每一个杀点,像是看透了每一次扑击。

只有刀。

刀起、刀落、血溅、命断。

最终,残余的十余只狗妖终于意识到不对,它们开始退却,想要分流突围。

陆羽目光微冷,缓缓抬刀,嘴唇无声动了动。

他左手反扣刀脊,右手沉沉握刀柄,一股不属于这个战场的气息,猛然在炼药厅炸开。

刀势回卷,玄气与煞气疯狂咬合,汇聚刀身。

刀身上的暗红道痕隐隐发光,如血脉搏动!

——他低声念出一句:

“煞神——霹雳。”

轰!!

仿佛一头沉睡的魔神在血池中被惊醒,一道血光冲霄,声如怒雷!

刀锋所至,气浪倒卷,地面寸寸崩裂,整个炼药厅震动如临天崩!

像是在浓烈血雾、尸山妖气中凝出的杀念——

一道低配的“煞神霹雳”,却已足以将这一战彻底碾压收束!

刀落之处,血影连根拔起,十余只妖身尽皆斩断。

残尸如雨,洒满丹炉。

尘埃落定。

陆羽缓缓收刀,衣袍之上血水一滴滴往下滴,落在石地碎符之上。

炼药厅彻底静了。

唯一未死的那名“癫症疯人”,靠在残破阵基边,看着前方那个独自站在血河之中的黑衣人,半晌没有出声。

良久,他喃喃道:

“……真是疯了。”

陆羽静静站在血泊中央,刀尖缓缓垂落,却始终未收刀入鞘。

他没有立刻走,也没有说话。

他在等。

等身上的疼散尽。

那一招“煞神霹雳”虽然只有虎妖那次用的一半威力,而且大半是以刀身中蓄积的煞气释放出来,但陆羽心知,这东西的反震效应不会放过他。

——虎妖都差点被反噬的当场死去。

更何况,他现在才第一境。

他右手轻颤了一瞬,下意识想收刀,却发现手中那柄九环大刀已经不再完整。

刀身布满细密裂痕,如蛛网般蔓延至刀背处,环节歪斜,断口泛着暗红微光。

再细看时,刀身竟在主动吸收地上狗妖的血液与煞气,一缕缕暗红煞丝正自尸堆中缓缓汇入刀纹中,仿佛在进行某种“自我修复”。

陆羽盯着那刀,默然。

这把刀……

怕是已不只是兵器了。

体内真气翻涌,丹田略有冲击,却未伤根本。

这要多亏他有玄道护体,肉身强度远胜常人,又能在关键时刻“隔转反冲”。

他盘膝坐下,仅用三息,便将内伤镇住。

“玄道养体,煞道杀敌。”

“还真是……一个硬、一个狠。”

“倒成了绝配。”

刚要起身,他的眉头忽然一挑。

玄道的灵识感知中,一股异样波动自八角血阵中心传出。

一股……

不属于这个空间的“轻鸣”。

是一种极为危险的力量——像是空间自身被“触发”的开关!

他当机立断,回头看向那名“药奴”男子,沉声道:

“走!”

男子一愣,刚站起来,下一瞬,身后传来轻轻一响——

“咔。”

像是什么锁被解开。

然后,整个地牢骤然一震,仿佛空间被人猛然揉皱!

以八角血阵为中心,一束刺目的白光猛然冲天而起!

光芒吞噬了周围的所有事物——

接触到的墙壁、尸体、血痕、碎阵,全都化作飞灰!

“他在清除证据!”

陆羽心中一沉。

对方果然早有准备,甚至连地牢暴露、失败后的“毁证封场”手段都安排得一清二楚!

他不再犹豫,一手揽住男子,玄道催动,疾走飞遁!

在光幕吞至炼药厅前一刻,陆羽带着那人从通道出口跃出,翻入街道暗巷!

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整座地牢彻底坍塌!

如同从未存在!

地面街道也因爆炸余波和塌陷而乱作一团,惊叫四起,巡夜队和执法司小组正在远处集结。

陆羽落地时神色不显,但目光冷了几分。

这一战,他得到了答案:

白玉堂已经不打算遮掩了。

从前还藏、还试探,现在连杀人炼丹、毁尸灭迹都敢光明正大地干。

撕破脸的时间,真的近了。

而他……

摸了摸微震的胸口,神色平静:

“得在他们动手之前,先得突破到第二境才行。”

“不然……来不及了。”

他低声说完,抬手带着那人离开。

夜风带着血与烟灰,一路吹入城中——

像是某种杀劫的前奏,已经开始在碧落城缓缓拉响。

……

碧落郡西境,百山林海之间。

一处被世人遗忘的山涧之谷中,一株千眼古树蜿蜒而立,盘枝如龙蟒,枝干上密密麻麻的“眼”已尽数闭合,唯独树根之下的一间石屋中,仍散发着浓浓妖气。

就在此刻——

一枚妖符猛然于半空炸裂,像一缕黑烟,直扑石屋。

“嗯?”

石屋内,沉睡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眼。

白发半垂,面容却清俊冷厉,正是——白玉堂。

他的目光平静,却低头望向自己右手。

那只手本就修长无瑕,如今却变得枯槁干瘪,掌心处甚至浮现出一道黑色枯裂的纹痕,如同血管干涸的枯枝。

白玉堂眉目微动,低声自语:

“又碎了一个哨点……”

“那小子……连周启都处理掉了?”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如果不是林重山还在盯着我。”

“我早就把他宰了。”

“现在……连本体都不敢出去透气。”

他将那只干枯的右手藏入袖中,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那家伙还在想着静观其变……”

“也不怕,最后被这小子反噬吞了个干净。”

“来人。”

白玉堂招了招手。

不远处,一名低阶妖奴踏步入屋,低头恭敬跪地。

白玉堂伸手,食指轻轻一抹其眉心——

下一瞬,妖奴毫无征兆地倒地而亡。

无声、无痛,仿佛整个人寿元被瞬间抽空,脸上还残留着顺从的表情,却已然心脉俱断。

白玉堂收回手指,看着自己干枯的手掌在妖力回涌中渐渐恢复润泽,指节如玉,肌理生光,仿佛先前那具“尸壳”根本不存在过。

他眉眼未动,却忽而问道:“进展如何?”

一旁树影中,韩绛缓步踏出,依旧一身素白宽袍,双目平静,气息内敛,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他望了眼刚刚被榨干寿元而死去的妖奴尸体,轻声道:

“狗妖的那一批,还有一部分是我特地留下的。”

“目标也已清理完毕——除了药堂副使和那城主,其他……都已处理干净。”

“至于马将军要的魂魄,三十六枚,虽然出了点插曲,但也都已送到。”

白玉堂微点了点头。

“不错。”

“现在……通知司里那两位,不用再藏了。”

“让他们择日动手。”

韩绛眉头一挑,低声确认道:“……在林重山眼皮底下?”

白玉堂看向远方林海深处,语气淡漠而不容置喙:

“林重山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他就露面,他只会在我出来的时候亲自出马。”

“要是那小子真被那两人干掉了,林重山也只会再找其他人,那小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现在,我只需要延缓他的成长,等待那位准备好之后,他成长成什么样都无济于事。”

韩绛低头应命:“明白。”

他转身退入林影,气息瞬间消失无踪,如同从未来过。

白玉堂立于千眼古树下,仰头望着枝桠上那数不清的“闭目”妖眼,沉默良久。

良久,他才喃喃一声:

“沈九音……那边,不知准备得如何了。”

“也罢。”

“现在的他……还没到我处理不了的阶段。”

他声音低沉而冷静,随着山风蔓延而出:

“必须——尽快扼制他的成长。”

夜风吹拂,枝叶轻响。

树上那些闭合的眼睛轻轻一颤,仿佛也被惊醒。

山林深处,一场真正的风暴,正在缓缓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