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低温实验室的脑机回廊

中国尊79层的玻璃幕墙在暴雨中震颤，林雨棠望着加密邮件里的磁共振图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图谱显示程述白的大脑皮层活跃区正被某种寄生算法蚕食，而信号源竟来自她修复室里的唐代鎏金龟钮铜印。

“林小姐的茶凉了。“

星瀚科技副总陆沉推来青瓷盏，盏底沉着枚微型芯片。雨棠认出这是程述白锁骨下植入的同型号装置，此刻正在渗出荧蓝液体，在茶汤里拼出“别信他“的摩尔斯电码。

“我们收购了燕郊的数据中心。“陆沉转动左手拇指的翡翠扳指，戒面浮现出全息投影的青铜树，“正好需要您这样的古籍专家，来优化文物磁场参数。“

雨棠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当陆沉展示西周青铜觥的X光扫描图时，她看见嵌套在内壁的集成电路板——那正是程述白毕业论文里提到的边缘计算模组。更令她窒息的是，拍卖页面上程述白的记忆芯片，此刻正嵌在陆沉的智能手表中。

暴雨夜的地铁末班车空无一人。雨棠攥着染血的蝴蝶胸针，发现断翅处DNA图谱与父亲实验室鼠笼编号吻合。当列车驶过望京隧道时，车窗突然变成显示屏，播放起她大三那年中秋节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的程述白正在天文台顶楼拆卸望远镜，将某个黑色匣子藏进大理石基座。雨棠瞳孔收缩——那匣子上的螭纹锁扣，与她母亲车祸现场发现的证物完全一致。

“下一站，燕郊数据中心。“

机械报站音惊醒了雨棠。她跟着零星乘客下车，却在闸机口被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拦下。那人递来的参观证带着松节油气味，背面用隐形墨水写着：“冷却塔B区，亥时三刻。“

穿过液氮管道交织的厂区时，雨棠的玉璜与输电线产生共振。她在冷却塔锈蚀的扶梯上发现几滴银色血液，DNA快速检测显示这正是程述白的生物标记。扶梯尽头通风管道的滤网上，粘着片带齿痕的《东京梦华录》残页。

地下三层的气密门需要虹膜认证。雨棠将蝴蝶胸针刺入识别槽，断翅处的金属居然开始再生。门开的刹那，数十个圆柱形培养舱映入眼帘，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与程述白容貌相同的青年。

“克隆体编号0923-47，脑机接口同步率91%。“

机械音从头顶传来。雨棠看见培养舱连接着北宋《宣和博古图》的全息投影，每当数据流经过青铜器纹样，克隆体们的眼皮就会颤动。她在控制台发现段异常代码——是用她父亲独创的文物编号法加密的求救信号。

警报突然炸响。克隆体们集体睁开猩红的眼，培养液沸腾如熔岩。雨棠奔向紧急出口，却被自动门夹住裙摆。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从通风管甩出磁力绳套住她的腰。

“抓紧！“浑身缠着数据线的程述白将她拽进管道。他右眼植入的电子义眼不断闪烁，左臂皮肤下可见游动的纳米机器人。

他们在服务器集群的缝隙间穿行，程述白的热感应地图显示正有上百个红点包抄而来。雨棠注意到他后颈新添了条形码刺青，编号正是拍卖页面上的Lot.0923。

“陆沉在用青铜器纹样训练AI模型。“程述白撬开地板暗格，露出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商周玉琮，“这些玉器内壁刻着量子计算机的冷却槽图纸。“

雨棠的玉璜突然发出蜂鸣。暗室墙壁向两侧滑开，露出整面由佛经卷轴组成的数据墙。程述白撕开《金刚经》封皮，扯出捆缠绕着光纤的战国竹简——每片竹简都在播放不同时间线的记忆碎片。

在其中一段碎片里，雨棠看见穿白大褂的父亲正将芯片植入少年程述白的颈椎。实验室白板上写着“文物磁场记忆移植计划“，日期正是母亲车祸当天。

“他们选中我，是因为我的海马体有异常放电现象。“程述白敲碎冷藏柜，取出冒着寒气的青铜冰鉴，“能承受跨时空记忆载入而不崩溃的，十亿人里不超过三个。“

追兵脚步声逼近时，程述白将雨棠推进青铜冰鉴。她在绝对黑暗中下坠，听见冰鉴内壁刻着的《兰亭序》突然立体化，每个墨字都化作流星划过。当失重感消失时，她跌坐在铺满写经纸的磁悬浮列车上。

车窗映出程述白少年时的模样。十五岁的他穿着病号服，正在用血在墙上演算拉格朗日方程。病房监控显示日期是2009年8月23日——正是雨棠父母遭遇“车祸“的第二天。

“这是我最初的记忆牢笼。“成年程述白的全息影像浮现在车厢，“星瀚科技的前身是脑科学研究所，他们用文物磁场制造了上千个记忆囚徒。“

列车冲进敦煌星图隧道时，雨棠的手环收到竞拍提醒。程述白的记忆芯片价格已飙升至327个比特币，拍卖页面的背景音里，她听见父亲用西夏语念诵《心经》。

“买家是陆沉。“程述白调出暗网交易链，“他需要我的记忆来激活天枢，把全人类的意识上传到量子计算机。“

雨棠正要追问，列车突然急停。车门外的站台站着穿马面裙的少女，怀中抱着她母亲失踪的焦尾琴。少女抬头微笑时，雨棠看见她耳后闪烁着与陈凌同款的芯片蓝光。

“欢迎来到记忆黑市。“少女抚过琴弦，奏出的却是陆沉的声音，“林小姐不妨猜猜，令尊的脑神经此刻正在哪件文物里跳动？“

晨光刺破数据中心穹顶时，雨棠在冷却塔顶端醒来。掌心里攥着片带编码的青铜残片，内置的全息投影显示着程述白被囚禁的坐标。而她衬衫第二颗纽扣里，不知何时被植入了微型发信器，正持续发送着天枢的磁场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