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情报梳理与力量规划

夜，深沉如墨。

窗外的城市逐渐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零星的灯火和偶尔驶过的车辆发出的低沉噪音。出租屋里，叔叔的鼾声如同破旧的风箱般有节奏地响起，婶婶似乎也早已进入梦乡。

而路明非的房间，却亮着一盏昏暗的台灯。

灯光下，他赤着上身，汗水浸湿了他的短发，沿着脸颊滑落，滴在地板上。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仿佛肺部要炸开一般。

他正在做俯卧撑。

一个又一个，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只是速度异常缓慢，每一次下沉和撑起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肌肉纤维在尖叫、在抗议，手臂、胸膛、后背……每一处都在传递着酸痛和疲惫的信号。

这具身体实在太孱弱了。长期的缺乏锻炼，加上或许并不充足的营养，让它的底子薄得可怜。以他现在的水准，恐怕连普通高中体育生的平均水平都达不到。

但在瓦尔克拉斯，比这残酷百倍的训练是家常便饭。他记得刚被流放到那片被诅咒的大陆时，为了在遍地怪物的海岸边生存下去，他曾拖着重伤的身体，在冰冷的海水和刺骨的寒风中，一遍遍地挥舞捡来的锈剑，直到手臂失去知觉；他曾在危机四伏的洞穴里，不眠不休地练习闪避和格挡，因为一次失误就可能意味着被撕成碎片；他更是在后来的无数次战斗中，将身体的潜能压榨到了极限，才勉强从神祇和恶魔的爪牙下一次次逃生。

与那些经历相比，眼前这点程度的身体负荷，根本算不了什么。

“还不够……远远不够……”路明非咬着牙，汗水滴入眼中带来一阵刺痛，但他毫不在意。他的意志如同钢铁，牢牢掌控着这具疲惫的躯壳，迫使它继续下去。

他需要的不仅仅是恢复体能，更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具身体打造成一个合格的“容器”——一个能够承受未来言灵爆发、甚至尝试容纳一丝PoE力量的容器。

俯卧撑做到了极限，他瘫倒在地板上，大口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汗水在他身下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仅仅休息了不到一分钟，甚至在肌肉的酸痛感还未完全消退时，他又挣扎着爬起来，开始了下一组训练——仰卧起坐，深蹲，平板支撑……都是最基础的自重训练，却是现阶段他唯一能做的。

他的眼神专注而冷酷，仿佛一个最严苛的教官在训练一个最不合格的新兵。他就是那个教官，也是那个新兵。

时间在汗水和喘息中流逝。当窗外的天色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时，路明非才终于结束了这第一次的、几乎是自虐式的训练。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议，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狭小的卫生间，用冷水冲洗身体。冰凉的水流刺激着皮肤，稍微缓解了肌肉的灼热感，也让他混乱发胀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看着镜子里那个略显狼狈、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的少年，路明非知道，这只是第一步。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回到房间，他没有立刻躺下休息。身体上的疲惫固然强烈，但精神上的紧迫感更甚。他走到书桌前，按下了那台老旧电脑的开机键。

伴随着一阵缓慢而吃力的风扇转动声，以及同样缓慢的开机过程，Windows XP那熟悉的界面终于出现在屏幕上。这台电脑的配置，即使在2009年也早已落伍，运行速度慢得令人发指。

“真该把它砸了……”路明非皱了皱眉。在卡塞尔，他习惯了诺玛系统那近乎无限的运算能力和信息库。而在瓦尔克拉斯后期，他接触到的某些“炼金科技”或“奥术装置”，其信息处理能力也远超这个时代的地球科技。

但这台破电脑，是他目前唯一能接触到外界信息的工具。

他熟练地忽略掉桌面上那些花里胡哨的游戏快捷方式，打开了浏览器。等待页面加载的过程，简直是对耐心的终极考验。

“需要一台新电脑……不，需要一个稳定的信息渠道和处理终端。”他暗自想道。进入卡塞尔后，这个问题自然会解决，但在那之前……

他开始尝试搜索。

搜索什么？

他需要的信息太多了。关于龙族的历史细节、关于各地可能存在的混血种聚居地或遗迹、关于那些隐藏在神话传说中的蛛丝马迹……

他尝试输入一些关键词：“龙”、“古代遗迹”、“长江异常”、“三峡水怪传说”、“龙城地铁怪事”、“樱花神话白蛇”……

搜索结果杂乱无章。大部分是旅游信息、不靠谱的网络小说、捕风捉影的论坛帖子，以及一些语焉不详的地方志怪谈。有效信息寥寥无几。

这并不意外。混血种的世界对普通人是隐藏的。卡塞尔学院和秘党花费了巨大的资源来维持这个“帷幕”。真正有价值的情报，不可能轻易地出现在公共网络上。

但他并没有放弃。他耐心地筛选着，如同在瓦尔克拉斯的废墟中寻找有价值的装备碎片。他的阅读速度极快，精神高度集中，任何一个可能相关的字眼都不会被放过。

他更关注那些本地新闻、论坛的目击帖、以及一些不起眼的个人博客。第一世的他，对这些信息根本不会在意。但现在，他知道，真相往往隐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或许某个看似普通的山体滑坡背后，是龙类活动的痕迹？某个短暂的通讯中断，是强言灵使用的征兆？

时间在缓慢的网页加载和海量无用信息的筛选中流逝。

突然，一个本地论坛的帖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发帖时间是几个月前，内容是某个自称户外爱好者的网友，描述自己在城市远郊山区进行徒步探险时，遇到了一场奇怪的“局部浓雾”，雾气中似乎听到了奇怪的低吼声，并且指南针和手机都短暂失灵。帖子下面只有寥寥几个回复，大多是嘲笑或者认为他遇到了磁场异常。

“奇怪的浓雾……低吼声……设备失灵……”路明非的眼神凝重起来。这听起来很像……尼伯龙根？或者至少是某种不稳定的亚空间现象？地点是在……他仔细看了看帖子中提到的模糊地名，与记忆中某个第一世并未关注过的、靠近城市的废弃工业区有些重合。

这或许是一条线索？一个可能存在异常能量节点的地方？也许值得去探查一下，但不是现在。以他目前的实力，贸然接近一个未知的“异常点”，无异于自杀。

他将这个信息默默记在心里。

继续搜索。他又找到了一些关于三峡地区古代传说的新版本，提到了“青铜门”和“守门巨蛇”的细节，这与他记忆中的青铜城信息高度吻合，印证了他记忆的准确性。

信息收集是一个漫长而枯燥的过程。这台破电脑能提供的帮助极其有限。看来，去图书馆查阅更系统、更古老的资料是必要的。

关闭浏览器，路明非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他开始强迫自己系统性地梳理第一世的记忆，将其结构化，以便后续使用。

第一阶段：卡塞尔学院初期。

关键人物：

昂热（老狐狸，计划深远，需警惕利用）、施耐德（严厉但正直，或可争取）、古德里安（单纯的领路人）、曼施坦因（刻板）、副校长（神秘，疑似与奥丁有关？需重点关注）、诺玛（无处不在的AI，信息枢纽，也是监控）。同级生：楚子航（孤独的猎手，目标明确，可信赖的战友，需引导他更早认清现实）、凯撒（骄傲的领袖，家族背景复杂，既是对手也是潜在盟友，需平衡关系）、诺诺（重要的连接点，情感复杂，这一世必须保持距离，避免重蹈覆辙）、芬格尔（情报贩子，看似不着调实则精明，可利用但不可尽信）。

关键事件：

3E考试、自由一日（冲突爆发点，可尝试引导或避免）、初次任务（积累经验，展现部分实力引起重视）。

核心目标：

尽快提升基础实力，初步掌握言灵（尝试不依赖路鸣泽的方式），建立可靠的人际关系（主要是楚子航），获取学院资源，为青铜城任务做准备。

第二阶段：青铜与火之王。地点：三峡水库。关键敌人：诺顿（哥哥，暴躁，力量强大）、康斯坦丁（弟弟，相对温和，与诺顿共生）。关键信息：青铜城是炼金矩阵，水下环境复杂，存在大量死侍。双生子是关键，分离或同时控制是难点。第一世的失误：未能阻止康斯坦丁的死亡，导致诺顿暴走。楚子航重伤。改进方案：提前准备针对性装备（如深水呼吸/推进装置，破魔/精神干扰炼金物品？），利用对地图和机关的熟悉度，尝试在双王完全苏醒前进行干涉。核心目标：保下康斯坦丁，或者至少阻止诺顿获得弟弟的全部力量。这需要极高的战术规划和执行力，风险极大。

第三阶段：大地与山之王。地点：龙城。关键敌人：芬里厄（哥哥，力量未知，可能更强）、耶梦加得（妹妹，精神/毒素？）。两者可能并非同时苏醒或出现。关键关联人物：苏晓樯及其家族。第一世的悲剧：大量平民伤亡，苏晓樯父亲死亡（间接导致苏的转变）。改进方案：提前介入，找到龙王（们）的沉睡地点或苏醒仪式。利用瓦尔克拉斯对抗大型Boss的经验（走位、攻击弱点、环境利用）。尝试疏散关键区域人员。核心目标：阻止大规模伤亡，保护苏晓樯及其家人，彻底解决（而非击退）这对君主。

第四阶段：白王……绘梨衣……想到这里，路明非的心脏再次紧缩。关于樱花之行，关于蛇岐八家，关于赫尔佐格，关于那个最终的悲剧……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他猛地攥紧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一步一步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必须先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去考虑东京的事情。在那之前，任何冲动都是自寻死路。”

梳理完早期记忆，一个更清晰的行动路线图逐渐形成。但也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挑战的艰巨。每一步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任何一个微小的改变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蝴蝶效应。

他还需要考虑一个最不稳定的因素——路鸣泽。

那个自称是他弟弟的小魔鬼，总是在他最需要力量的时候出现，以“四分之一生命”为代价，赐予他强大的力量。第一世的他，对此既依赖又恐惧。

这一世呢？

路明非眼神冰冷。他绝不会再像过去那样，被动地接受交易。他知道路鸣泽的力量并非凭空而来，似乎与他自身的S级血统，甚至与更深层的世界规则有关。

“S级……”他低声重复着这个评级。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单纯的言灵潜力上限极高？还是说，他的血统本身就是某种“钥匙”或“容器”，能够接引或容纳某种特殊的力量——比如路鸣泽提供的力量？

第一世，他从未真正去探究过自己血统的本质，只是被动地接受和使用。这一世，他必须搞清楚。他要尝试依靠自己的意志去掌控这份潜力，即使初期效果微弱，也绝不轻易向那个小魔鬼低头。

他甚至在想，能否利用瓦尔克拉斯关于灵魂、契约、能量汲取的知识，反过来研究路鸣泽？试探他的底细，甚至……找到摆脱他控制，或者反制他的方法？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路鸣泽的神秘和强大，远超他目前能够理解的范畴。但这颗反抗的种子，已经在路明非心中悄然种下。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带着露水和植物的味道，稍微驱散了房间里的沉闷。

远处的天际线已经泛白，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对他来说，这是倒计时的开始。距离卡塞尔的邀请函到来，只剩下几天时间。距离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也越来越近。

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短暂的休息后，他需要继续体能训练，然后去图书馆。他要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吸收一切有用的知识和信息。他要将这具孱弱的躯壳，锤炼成足以承载他意志和未来力量的坚韧武器。

前路漫漫，强敌环伺。记忆是他的财富，也是沉重的囚笼。但他别无选择，只能背负着这一切，逆流而上。

为了那个红发的巫女，为了所有逝去的遗憾，为了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命运。

归来的流放者，在新的一天开始前，已经悄然踏上了他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