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调查
在回警局的路上，程锦寓将自己和三个孩子的对话记录递给了宋安。
“那个玻璃钢琴其实是个八音盒，听姐姐说，是她爸爸的同事送的，在去年她生日时给的。”
接着又补充道：“她爸是部门经理，经常有人为了讨好她爸，给他们兄妹三人送生日礼物，所以她记不清到底是谁送的了。”
“既然是八音盒，为什么会摆在餐桌上？”
“我也问了这一点，但姐姐说她不知道，这个八音盒她一直放自己房间的书桌顶部，好久都没动过了。”
“说起来这三个孩子还挺早熟的，最大的那个孩子叫萧叶，才上初二，最小的那个，萧琴，就只有五年级。
“可在得知他们父母死亡后，他们竟然能那么冷静，还打电话报了警。”
“的确是有些奇怪……”宋安附和着。
“对了，案发当晚，他们三个为什么没在现场？”
“他们去外婆家住了一晚。”程锦寓回答得干脆利落。
“当天是他们堂姐的生日，他们给堂姐庆生到很晚，就干脆在外婆家住下了。”
“那报警的时候为什么只有他们三个孩子在？其他亲属呢？”
“他们外婆在听说噩耗后心脏病发，住进医院了，他们舅舅、舅妈去医院照顾外婆了，堂姐也去上学了。”
“那外公呢？”
“几年前就去世了。”
“那爷爷奶奶……”
“在外地，还没赶回来。”
“可就算是外婆住院，也用不着舅舅、舅妈一起照顾吧？他们为什么不抽出一个人来看三个孩子呢？”
“萧叶说舅舅和她母亲的关系很差，所以……”程锦寓说到这里，像是惋惜似地叹了口气。
“关系很差？他们不是亲姐弟吗？”
“他们当然是，只不过当年家里穷，供不起两个人读书，所以逼着年长的姐姐辍学打工，让弟弟继续读书。”
“当时姐姐就拒绝了，因为姐姐的成绩很好，如果让她继续读下去，她一定能考上个很好的大学，但弟弟的成绩可以说是一塌糊涂，再读下去估计也没什么用。”
“所以两人因为这件事闹僵了？”
“嗯。”
“那……怎么会和弟弟闹僵呢？这事也不是他的错吧……要说是和父母不和倒是可以理解……”
宋安左手托着脸，眸中的光随着汽车的颠簸一晃一晃，像细碎的星。
程锦寓看着他的脸，几乎有些出了神，随即又反应过来，失笑道：“这说起来可就复杂了。”
“当初她因为不能读书同家里大吵一架，还离家出走了几天。”
“回来之后弟弟大概是有些恃宠而骄，对姐姐似乎很不屑，于是姐弟俩之间又产生了矛盾，一直到现在都没和解。”
程锦寓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又偏头去看宋安，正好对上他漆黑的瞳孔。
“这样啊，”他皱起眉头，“我知道了。”
摇摇晃晃中很快就到了警局，两人相伴进了大门。
锦寓的电话很快响起来，她拿起手机垂眸看了一眼，“小刘打过来的。”程锦寓按下了接听键。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宋安的工位离她有些距离，他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他就这样看着，视线一动不动。良久，程锦寓抬起头，手机“吧嗒”一声落在桌上。
“怎么样了？”他问。
程锦寓深吸一口气：“那个去过受害人家里的＇陌生人＇，已经查明身份了。”
“是谁？”宋安又追问道。
“据说是受害者的一个员工，叫吴海，”程锦寓道，“不过谈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停顿片刻后，她语气一转：“不过我觉得，肯定是谈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宋安站起身来，冲程锦寓举起手机，用指节轻叩着屏幕，“这是受害者所在单位的地址。”
“出发。”
宋安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又是一路摇摇晃晃，转眼间车窗外掉了漆的警局墙壁就变成了崭新明亮的落地窗。
推开车门，干燥的风迎面吹来，沙沙作响。
程锦寓抬头望向高耸的大厦，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简朴的警服和粗糙的双手，苦笑一声：“一身穷味。”
宋安闻言也笑出声来：“确实。”
他迈开步子，推开大门，走进亮堂的大厅。华美的吊灯垂下来，淌出绚丽的色彩。
宋安看了一眼身侧的程锦寓，径直向电梯走去：“14楼？”
“对。”程锦寓拍拍他的肩，“走吧。”
“不愧是市中心的大楼啊……”程锦寓看着身旁的世界一点点缩小、远去，“连电梯都是玻璃的……”
随着一声“叮”的脆响，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走出梯厢，就见前台的工作人员挂着职业假笑冲他们搭话：“两位找谁？”
宋安面上不动，亮出人民警察证，报出了那人的名字。
前台神色一惊，旋即又恢复标准的笑容：“两位这边请。”
两人随着前台进了会客室，程锦寓坐在松软的沙发上看前台进进出出，三杯热茶很快被端上茶几，“请稍等，人马上就来。”
宋安站在程锦寓身旁，冷脸看着前台。
“你也坐呀”，程锦寓唤他，“站着多累。”
他低头像是认真思忖了一下：“站着比较有压迫感。”
话语间吴海已经走进了房间，脸上挂着谄媚的笑：“两位警官有何贵干？”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程锦寓喝了一口茶，“昨天你去萧景家里都谈了什么？”
吴海用眼神试探着二人：“警官，这……”
“事关人命”，宋安的声音很冷，几乎不带一丝情感，“请你不要因为你的私事耽误查案。”
吴海似乎还有些犹豫……
“先生，这里隔音很好，除你我之外不会有人听到我们的对话的”，程锦寓道，“没有人，我保证。”
程锦寓原本以为吴海就要招了，然而，他面色一扭，暴怒着喊道：“这是我的隐私！我有权沉默！你们这算什么？！威胁？！”
即将落到茶几上的拳头被死死抓住，吴海拼命挣开，抬头刚想放狠话，却见宋安冷峻的面孔压下来，话顿时咽回了肚子里：“你……”
“我什么？”
吴海向后退了两步，冷笑道：“二位警官请回吧。”
茶还未冷，程锦寓缓缓抿了一口，站起身来：“那就告辞了。”
“慢走不送。”
走出大楼，曚昽的日光淌下，程锦寓深深叹了口气，双目失焦。
“怎么了？”宋安问。
“太可惜了，什么都没问出来…”
“没事，总有机会的，”宋安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先回局里再说。”
像是为了安慰程锦寓，一路上宋安都开得很慢，轮胎平缓地转动，车厢不像来时那样颠簸。
透过后视镜，宋安看见程锦寓睡得很安稳，胸口缓缓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