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爹来咯!

与二位师兄道别后,余安掐了道神行法咒,一路朝家中狂掠。

阔别六年,也不知水苏近况如何了,她一定在怪我吧。

六年,不仅一分银子未寄往家中,甚至连一封家书都无,就这样完全销声匿迹,仿佛死去。

让一个弱女子挑起本落不到她肩上的担子,更无人倾诉,换做谁都会有怨气。

“待回到家中,任打任罚,便是水苏要捅上我几刀也合该受着。”

如此念着,余安已来到乐宁镇市集,他不想在人前炫耀,故收了神行术法,渐渐放缓脚步,以寻常凡人速度行走。

见道旁有卖蜜饯的,余安买了些,锋儿也六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最爱吃零嘴,带点蜜饯回去,锋儿定会欢喜。

一路行到镇子中心处,望见学塾前那株树冠如盖的千年黄桷树,余安心中涌上一股亲切。

幼时在学塾念学虽屡屡被同窗欺凌,却也不乏有与他亲近的玩伴,故不曾少了童趣。

那时总爱与三两玩伴在这黄桷树下较技,比的便是谁爬得更高,胜出者并无实质奖励,顶多收获一句:

“算你厉害!”

此时树下人头攒动,皆是前来接自家孩子下学的大人。

一名身穿褐衣,背后竹篓中装着书籍的孩童正远离人群,孤零零地走着,黝黑的脸上不见稚童的天真,反倒有几分刚毅。

“欸,那个野种,站住!”

身后,仅从穿着便能看出明显家境差距的同龄孩子叫住了他。

黝黑孩童脚步一顿,转过头淡漠望着那名身穿锦衣的同窗,嗓音冷冷道:

“你再说一遍。”

锦衣孩童霎时笑了,“咋了,你还不服?你就是没爹的野种,你娘说不定跟多少男人睡过瞌睡呢!”

黝黑孩童眼眸一眯,垂下脑袋,目光在地上找寻着什么。

忽地,他捡起地上的鹅卵石,猛然朝那名锦衣孩童的头上砸去,霎时血流如注。

一旁来接孩子下学的大人们皆是惊愕失色,纷纷喧哗起来:

“这是哪家孩子,竟如此暴戾,果是个没爹管教的。”

“那孩子脑袋被开了瓢,得赶紧送到白先生那里去啊....”

“哎哟呵,太可怜了,流这么多血...”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却无一人上前将倒在地上头破血流的锦衣孩童扶起,皆是啧啧两声,眼神又寻自家孩子去了。

人群中,一名肌肉凝实的短发汉子冲了出来,跑向地上那名被击倒的孩童。

“儿子,我的儿子!”

旋即脑袋一转,凶狠地望向方才施暴的黝黑孩童,“你娘嘞!我儿子说得有什么错,这么久从未见过你爹来接你下学,你不是野种是什么?”

言语间,他猛然起身,一脚踹在黝黑孩童胸膛,将其踹飞出去一丈,狠狠摔落在地。

那黝黑孩童挣扎着,却根本无力再站起身,只得在那里低低道:

“我才不是野种,我娘说过,我爹是仙人,等他回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仙人?哈哈哈~你叫他来我身前,看看我苦练二十年的拳法能否将他打翻在地!”短发汉子笑了,眼中满是轻蔑。

“你娘的,将我儿子打成这样,我打死你都不过分!”

说着,在学塾茅檐下寻了条短棍,缓缓走向那名倒地不起的黝黑孩童。

一旁的吃瓜群众们仍在念叨着:“跟小孩子较什么劲!”

“兄台万莫冲动,那孩子年纪小,可受不起你这一棍啊....”

但,仍是无一人上前阻止。

地上那名黝黑孩童见状也不心惧,他挣扎着起身,立在那里望着持棍而来的汉子,泰然无惧。

眼见着那短发汉子抡棍向自己的脑袋砸来,他缓缓闭上眼眸。

忽感腰身一紧,随即身体凌空,仿佛被人抱起。

再次张开眸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柔儒雅的面庞。

“这位兄弟,稚童相争,罪不至死吧?”余安轻轻将怀中的黝黑孩童放下,望向那名短发汉子淡淡道。

那短发汉子见这人好似有些道行在身,当即收敛几分,“他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岂能善罢甘休,我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

余安无奈,只好摸索出一两银子抛过去,“这银子权当药钱了,此事就此作罢,劝你莫要再纠缠。”

短发汉子顿觉脖颈处一阵发凉,也不知那人使了什么法子,他意识到眼前的男子并非善茬儿,当即萌生退意。

他接过银子,笑道:“看在银子的面儿上,权且放这小子一马,下次碰见我儿子乖乖喊爷,否则......”

黝黑孩童闻言霎时怒了,他回呛道:“你倒是问问你儿子,敢不敢当我爷?”

见这孩子倔强,余安抬手示意他莫再多言,旋即蹲下身子,轻声问道:

“你说你爹是仙人?”

“对,元阳宗的仙人,厉害吧?”黝黑孩童嘴角一翘,神色得意。

听到这句话,余安心头猛然一震,愣在当场。

他眼眸发涩,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好半晌才说出话来,哽咽问道:

“你爹…姓什么?”

“姓余,叫余安,我娘说他长得可俊哩,是个英雄般的人物!”

余安愣了愣,继而一把将黝黑孩童揽入怀中,垂下脑袋,颤声道:

“你爹....才不是什么英雄,他连狗熊都不如。”

“不许你这么说我爹!”

黝黑孩童在余安怀中竭力挣扎,却被余安紧紧抱住,不肯松开。

身后的短发男子拿了银子,见到此情此景,唾一声道:“我呸!你爹是个什么玩意儿,还不许人说?”

“兄弟,今天要不是你拦着,我非将这狗日的野种打死不.......”

话音未落,却见一柄无人操持的飞剑腾空,悬至短发汉子的咽喉。

余安缓缓起身,指间掐诀,他肃然道:

“我儿不是野种...不是野种。”

空中青芒一闪,短发男子的头颅倏然落地,那具无头身躯脖颈处血液喷射一丈之高,最终也缓缓倒地。

长剑复归鞘,余安挤出一抹笑意,蹲下身捏起余修锋的脸蛋。

“像你娘多些.....”

“锋儿....咱回家!”

余修锋望着这名陌生男子,心中竟有种难言的亲近,他呆呆立在原地,愣了很久,忽然‘哇’地一声哭起来。

“你去哪里了,这么多年不回家,害得我天天都被人骂作野种!”

“娘也常常被人言语轻慢,受了好多的委屈。”

“这些...你知不知道啊!”

余安心中仿佛被揪了一下,他沉默地抱起嚎啕不止的余修锋,朝家走去。

“回来了....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