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山错

学塾先生身体抱恙,故而余修峰今日早早下了学。

此刻他在地上盘坐,双手置于腹部,闭目凝神,研习脑海中的《兑銮引》。

爹说过,身法术法莫要窥视,先老实钻研心法,待炁出一尺入胎息初境后再想其他。

《兑銮引》中的心法名‘他山错’。

余修锋也不知这心法是何品阶,只觉依照法诀运炁,炁行周天沁人心脾,浑身都清凉通畅。

“叩齿九九,庚甲交锋,九阳宫阙,玉户通真.....”

余修锋默念着法诀,忽而福至心灵,运炁经手少阳而达商阳穴。

指尖金光乍出二寸,如耀如灼。

“炁出体了。”余修锋看着指尖的炁芒,心中微喜。

“一月时间炁出二寸,看来你那《兑銮引》中的心法应是品阶不低,至少是七品。”余安负手行来,低低道。

功法分九品,九为最低,一为最高,昔年师父郁广成赐予余安的《应元大洞经》便是八品,只能用于胎息境的修习。

而更上一层楼的七品功法,其中或有练气期皆能用的身心术法。

见余修锋出炁二寸,余安面色欣然,捋了捋面上渐长的黑髯,问道:

“昔日爹在宗门时,镇里都有哪些人欺负过你跟娘?”

余修锋默不作声,拿出早已揣在怀中的纸条,递给余安。

镇里人或多或少都曾对他们母子有过冷嘲热讽,但真正行事过分的,有五人。

皆是镇中出了名的老油子光棍。

“该算算账了。”

先前因要称族制,总不好行杀伐之事,恐失了仪态。

如今余氏既成,那几条杂鱼便别想蹦跶了。

余安唤来管事余泽远,递去名单,仅是一个眼神余泽远便心领神会。

得令而去,余泽远不禁啧啧叹道,“你几位....死期到喽!”

余安复转入院内,却见余修锋端正跪在那里。

“锋儿,你这是何故?”余安面色疑惑,问道。

“爹,我杀了人,向你请罪。”余修锋沉默片刻,终是开口。

“什么?”

余安眉头一皱,心中既诧然又愤怒。

锋儿才八岁,他能杀谁?

多半是与他同龄的孩子。

“你且说来,若所杀之人的确该死,爹不怪你。”余安神色肃然。

余修锋挺了挺脊背,抬眸与余安对视,轻声道:

“一年多前,你曾当街杀了他的父亲。”

“哦~那孩子啊。”

余安回想起来,昔日镇里学塾前的黄桷树下,锋儿被那名锦衣孩童骂作野种,孩童父亲更是当众殴打年仅六岁的余修锋。

“他竟敢与我对视,且眼中带恨?我家与他有大仇,断不能留他往后成了祸害。”

“故,锋儿下学后一路尾随,待到了一处无人的林边,将他拖入林子,勒死了。”

余修锋这些话说得理直气壮,全然无一丝愧惧。

“起来吧。”

余安听完后愣神片晌,旋即长叹一声,负手离去。

转身后嘴角微翘,低低地道:

“是个能成事的....”

……

乐宁镇东有一片绵延数百里的山脉,唤作青莽,山间瘴气横生,多灵植,却也多凶兽,极为危险,寻常凡俗莫敢入内。

正因人迹罕至,故山中有一坊市,各种见不得光的功法或法器在坊市中流通,灵石俗银亦可交易。

王二牛所发现的那块灵田便是在青莽山脚。

一亩见方,土地丰沃,灵气充裕,却从未开垦。

余泰将王二牛妻小安顿在主家偏院后,便带着镇里种植灵稻的老黄头来到此间,看此地是否也适合灵稻生长。

老黄头手持一竹棍开道,将地上丛生的人高杂草打向两边,径直走向这块灵田深处。

来到正中,又用铁铲挖土,掘地一尺后,老黄头捻起一撮泥土塞进嘴中,咂吧着尝起味道来。

“啧啧~此地是酸土,不适宜栽种灵稻。”

老黄摆摆脑袋,盖棺定论。

“老头子我昔日有闻,酸土最为养薯,主家若能寻到灵薯种,倒可在此地种下。”

余泰闻言心中有了数,不过这灵薯种...却去哪里寻?

“老黄头,你可知...”

“我一生囿于镇中,稻种与栽培灵稻之法皆是仙宗传下,又怎会知晓何处有那灵薯种?”

见老黄也不知,余泰只好摆摆手作罢,“既如此,你便回去吧,家主有吩咐,我等需在此地将灵田开垦出来,待寻得灵种再行栽培。”

老黄径自离去,余下几名族兵则留下打草翻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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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余泽远带一队族兵,将名单上的五人捉住,押到院里听凭家主余安发落。

“张胜、刘千顺、何季.....皆已带到。”

余安来到身前,淡淡望着几人,默然不语。

张胜大髯乱蓬松,翘须张目,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

见到余安这名胎息境界的仙人却也不惧,仍在那里叫嚣着:

“老子烂命一条,死则死矣,你余安若非走狗屎运成了仙人,见了老子还不得低着脑袋走路?”

“好,张大哥既一心求死,余安只好成全。”

余安嗤笑一声,掌间灵炁流转,一道金光霎时缠住张胜脖颈。

张胜面容逐渐扭曲,脸色淡红转深红,直至断气都未吭一声。

“倒是个刚烈的。”

余安赞叹一声,转而望向余下四名跪伏在地的男子。

刘千顺身材干瘦许多,生得贼眉鼠眼,感受到余安冰冷的目光朝他扫来,顿觉通体一颤,冷汗直直冒了出来。

“余..余仙师,先前我不知你入了仙宗....”

刘千顺磕头不止,说到一半又自觉不对,顿了顿又继续道:“不对,无论你是否入仙宗我都不该对你妻儿言语轻慢。”

“我知错了,知错了。”

谁料刘千顺额头都磕出血了,余安仍是不为所动,摇摇头冷声道:

“你行事太过龌龊,水苏特地嘱咐,不能饶你。”

话音未落,一道炁光钻入刘千顺胸膛,他只觉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握住,随着力道渐大,剧痛潮涌而来,双目一鼓,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

余下三名男子早已被吓得肝胆俱裂。

平日胆大包天,行事放浪无羁的何季面临死亡也是尿湿了裤子,心里暗暗道:

“娘嘞,这次真是踢到铁板了.....”

余安不愿再与几人多言,析出三道灵炁,分别打入三人体内。

几乎同时,三人胸膛起伏不止,性命顿休。

在一旁立着的余泽远看得心惊肉跳,心想:

“家主成了仙,性子也大变样,杀人如喝水,看来往后行事须谨慎些,万不敢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