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詹月(一)

  • 此岁长宁
  • 酌绮
  • 2002字
  • 2025-04-13 23:27:28

接连好几日,虞岁宁晚上都在小室值班,不过,再也没见到萧澈了,宫中近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太医院新近的吏目们平日里就是给宫中的一些当值官员诊治,除此之外,大多数时间都在整理医书。

孔卓自上次之后,一连好几日都没再出现过。

没了孔卓仗势,那位斜眼青年也就不敢明目张胆地给虞岁宁使绊子了。他和另一个名叫孙湾的吏目热络了起来,整天研究着怎样告假出宫喝酒。

“刘达!”孙湾显然又想到了个新点子,远远地喊他。

刘达凑过去,两人背对着旁人,悄咪咪地私语。

“刘、刘达……”打算找他的柳森明慢吞吞地喊道。

虞岁宁回过头:“怎么了?”

柳森明就是那天帮她求情的青年,经过几天相处下来,虞岁宁也渐渐了解了他的性格。

柳森明举起手里的医书,说:“虞、虞晏,这本该放在哪?”

虞岁宁看了一眼,接过来,放在了角落里的书上。

“谢谢。”

此人性格温吞,无论做什么事都慢悠悠的,但好在对医术情有独钟,是个医痴,又有家族托举,今后不说晋升轻松,至少保身是足够的。

外面有人声传来,貌似是个小丫鬟,哭哭啼啼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轮值的御医出去看了一眼,又回来了,挤眉弄眼地道:“是冷宫里的那位又闹腾了。”

几位御医对视一眼,有的叹了口气,又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仿佛门外的哭求声不存在似的。

突然,消失了好几天的孔卓突然从门口进来,隔着老远,颐指气使地喊:“那个虞晏,过来一趟。”

旁边几个御医相视一眼,没出手阻拦。这事,明摆着是孔卓针对这位女医官,可那样又如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在这宫里生存的准则。

虞岁宁走了出去,门口一个素衣的小丫鬟眼圈泛红,见她出来,突然跪下:“求求大人,救救我家娘娘吧……”

虞岁宁试图把她拉起来,一旁的孔卓脸上带着奸笑:“虞晏,你随她去一趟吧。”

像得了什么天大赏赐一样,小丫鬟忙磕头感谢。

虞岁宁不明白,即使是冷宫的妃子,那也是皇亲,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御医都能随便摆布。

直到她到了冷宫,纵使是心里有隐隐猜测,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她一惊。

冷宫实际上名叫幽梦阁,听闻是前朝贵妃的住所,大梁建国后并没有废除,而是改为了冷宫,来惩罚那些有过错的妃子。

正值四月,这里和其他三十六宫苑不同,既没有争妍的花草,也没有成荫的绿树。整体上呈一种灰败没落之感,单是站在这儿,腐朽之气就扑面而来。

进了殿门就只有一个寝殿了,在小丫鬟的指引下,虞岁宁拎着药箱走了进来。

塌上斜靠着一个长发美人,她面色苍白,就连嘴唇也没有血色,眼睛无神地盯着垂下的床幔,手臂虚搭在被褥上,听见有人进来了,也不动弹。

小丫鬟走上前去道:“娘娘,奴婢给您请来了医官。”

妇人没吭声,只随意地朝虞岁宁看了一眼。

虞岁宁站在门口,从外面透出的光打在一身的素白医官服上,整个人明静又清娴。

“你,过来些。”妇人像是突然在她的面庞上发现了什么,喊她。

虞岁宁闻言走近了些,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妇人盯着她的眼睛,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开始泛起了涟漪,她语气急促:“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下官名唤虞晏。”虞岁宁恭敬道。

“虞?”妇人手臂猛地抬起,又像用力过猛似的,一下子跌落了回去,“虞,虞……”

她人开始颤抖起来,嘴里不断重复着那个字,颤抖地愈来愈猛烈,甚至抽搐了起来。

“娘娘!”一旁的小丫鬟忙上前去想让她平躺在床榻上。

谁知,她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掀开了小丫鬟的手,挣扎着对虞岁宁说:“别唤我娘娘,唤我詹月姐姐!快!”

虞岁宁愣了一下,顺从地叫道:“詹月姐姐。”

“哎,岁安哪,今日还吃桂花糕吗?”她突然自己坐直了,拉过虞岁宁的一只手,语气熟稔。

虞岁安,姐姐,这位詹妃以前和姐姐很熟吗?

虞岁宁一时没回答她,她皱起了眉,像极了闺中密友之间打趣的情态,语气故作生气:“岁安!你又不理我!我要生气了!”

说罢她伸手不知从哪拿出一本四四方方的小手抄,硬要塞到虞岁宁的嘴里:“罚你吃桂花糕!”

小丫鬟吓得出手制止:“娘娘,您认错人了,这位不是皇后娘娘!”

“哦?”詹月转了一下眼球,细长的手指点在虞岁宁的鼻尖,“你不是岁安?”

虞岁宁往后退了几步:“下官虞晏,不敢妄称贵人。”

詹月突然笑了一声,神色恢复如常,挥手屏退下人,道:“离这么远做什么?”

虞岁宁没动。

她勾唇,扔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虞岁宁低头看去,正是刚才那个被当做桂花糕的手抄。

“捡起来,打开。”

虞岁宁慢慢拾起,翻开了第一页,心下愕然,这是她姐姐的字迹。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奈何我知道的也有限,往后看,有你姐姐想告诫你的话。”

虞岁宁往后翻去,后面没有字,直到最后一页,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晏者,岁岁安宁也。

詹月突然道:“虞晏,晏者,你和她倒是想的一样。”

虞岁宁心里掀起了骤浪,她猜过很多种可能,也曾想过姐姐会不会给她留话,不是密信的那种话。她想那话可能是有关仇人的线索,亦或是什么注意事项。可她万万没想到,姐姐临死前给她留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希望她岁岁安宁。

可这又是多么可笑啊。

祖父期望她们岁岁安宁,结果山匪抄家,流离奔波数年。而今长姊希望她岁岁安宁,自己却含冤而终,连尸骨都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