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能钥匙插入404室门锁时，锁芯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陆寻的金属左眼自动切换成管理员视角——门后不是熟悉的客厅，而是1988年的青苔公寓走廊。霉斑构成的箭头指向尽头，那里站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正用猎枪抵住自己的下颌。
“爸...爸？“
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带着青铜回音。男人猛地转身，枪管在空气中划出符咒的轨迹。陆寻这才看清他的脸：右眼是正常的，左眼窝里嵌着颗生锈的子弹。
“阿寻？“男人的声音像是从深井里传来，“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
陆寻低头，看到自己半金属化的身体正在渗出黑色黏液。红线从心口钻出，如毒蛇般向父亲游去。更可怕的是，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本账簿，封皮竟是用人额头的皮肤制成的。
“我是来收时间税的。“
这句话不受控制地从金属声带里震出。账簿自动翻到标记着陆建国的那页，上面显示着触目惊心的债务清单：
【1988年4月4日抵押长子阳寿】
【1998年4月4日拖欠210年寿命】
【应缴税额：剩余全部记忆】
父亲的猎枪突然锈蚀崩解。他踉跄后退时，走廊墙壁渗出无数双手，将他按在霉斑密布的地面上。红线缠住他的太阳穴，开始抽取那些泛黄的记忆碎片——
七岁的陆寻在锅炉房哭泣；
穿白大褂的男人往童瞳滴入金粉；
旗袍女人将少先队徽章缝进孩子胸口...
“不！别看那些！“
父亲突然暴起，残缺的左手撕开衬衫。他的胸口赫然是同样的道教符印，此刻正发出刺目的青光。红线在光芒中燃烧起来，化作带着檀香味的灰烬。
“你妈留下的不止徽章。“
他扑向陆寻，符印相撞的瞬间爆出漫天金粉。那些蟑螂没有散开，而是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阵——最末的摇光星位，正好对应着陆寻完全金属化的左腿。
走廊景象突然碎裂。
陆寻跪在704室的汉白玉碑前，怀中抱着具正在风化的骸骨。那是父亲的遗骸，胸骨处刻着与他一模一样的符印。碑文不知何时已变成：
**镇煞大士陆寻之灵位**
**生于1988年4月4日**
**卒于2024年4月4日**
——距离现在还有7天。
红线突然全部回缩，在陆寻心口拧成青铜罗盘的形状。金属化的部分开始逆向蔓延，将右半身的人肉强行转化为机械结构。剧痛中，他看到公寓的立体投影在眼前展开，每个房间都标注着住户的详细信息：
603室的老者实际是1944年的建筑师；
502室的孕妇怀着太岁肉的化身；
而404室的新住户...
“是你自己。“
旗袍女人从碑后走出，手中的账簿显示着恐怖真相：
【404室现住户：陆寻（2024）】
【欠税项目：全部人生记忆】
【征收方式：自我吞噬】
陆寻的金属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咽喉。右半身的人肉剧烈挣扎时，左眼的青铜罗盘开始疯狂旋转。视野分裂成两个时空——
在2024年的404室，他正在电脑前撰写《幽居迷踪》小说；
在管理员704室，青铜化的自己正将红线刺入太阳穴...
“这才是真正的轮回。“女人将嘴唇贴在他耳畔，“管理员永远在征收自己的时间税。“
窗外惊雷炸响。
暴雨中，新青苔公寓的轮廓如海市蜃楼般浮现。每个窗口都站着个不同程度的金属化陆寻，他们手中红线相互缠绕，最终汇聚成通向地底的巨大锁链。
锁链尽头拴着个青铜箱子，箱体震动时发出婴儿与老人的混合哭声。陆寻的符印突然发烫，不受控制地向着箱子爬去。金属化的躯体每前进一寸，就有部分记忆被抽离——
他忘记了自己的职业；
忘记了父亲的模样；
最后连“陆寻“这个名字都化作青烟消散...
在意识彻底消失前，指尖触到了箱锁。那里刻着行小字：
**主魂可灭**
**轮回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