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抗争与追寻:西尔科作品中的后殖民生态主义思想

后殖民批评理论发展始于20世纪70年代末期,其奠基性理论著作是萨义德(Edward Said)的《东方主义》(Orientalism,1978),深刻揭示了帝国主义集团对第三世界国家推行的文化霸权之本质,将文化研究推向更深层维度。继而,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后殖民理论家霍米·巴巴(Homi Bhabha)提出的混杂理论和模拟概念推动了后殖民理论与原住民、少数族裔和民族文化身份研究相结合,拓展了该理论的研究空间。[1]后殖民生态主义理论在后殖民批评理论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其研究的核心问题为后殖民环境批评和后殖民动物批评。

西尔科在其长篇小说《死者年鉴》(Almanac of the Dead)中表达了其后殖民生态主义思想。继《典仪》之后,西尔科艰辛磨砺15年,于1991年发表第二部长篇小说《死者年鉴》(Almanac of the Dead),小说一经发表,便引起强烈反响,评论家们对这部小说评价褒贬不一。著名美国华裔作家汤亭亭评论:“阅读《死者年鉴》就是倾听祖先神灵的声音,他们诉说了我们来自哪里,我们是谁,要去往哪里。”[2]美国本土文学评论家安奈特·詹姆斯(Jaimes,M.Annette)从土著人的角度称《死者年鉴》包含了巧妙设计的情节,并呈现了宽广的视野和深邃的主题。[3]另外一名美国本土评论家琳达·尼曼(Linda Niemann)指出:“这是我近年读过的最精彩的一部小说。我召集了我的朋友们,让他们去购买这本书。……它仿似一叶轻舟,载满故事与声音,上面还乘着许多人,这些人要在旧世界的废墟中重修一个新世界。”[4]这部小说还被称为是“近年来最重要的一部美国印第安小说,与20世纪后期其他小说相比它更错综复杂,更惊心动魄,更发人深省”。[5]著名作家托尼· 凯德·佰巴拉(Toni Cade Bambara)评论《死者年鉴》是一本很重要的书。在对这部作品褒扬的同时,也有很多评论家认为这部作品人物混乱,宣扬同性恋和不道德的三角恋行为,故事情节亦晦涩难懂,对美国政府和社会的丑化色彩浓重,比如,艾伦(Paula Gunn Allen)认为当她第一次读这本小说的时候,她感觉西尔科写这部小说的唯一目的是“一个被排挤的作家乞求被接受”。[6]面对追捧或质疑,西尔科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些反馈,并在一次访谈中说:“希望这本书没有伤害到你,如果是,那就不要再读下去了。”[7]

《死者年鉴》可谓鸿篇巨制,篇幅长达700多页,塑造人物70有余,情节复杂,场景多变,古今交错。小说以古代玛雅年鉴为线索,时间跨度长达500年之久,地点横跨三大洲,讲述了美洲大陆被殖民入侵的血腥历史:印第安人惨遭屠杀,美洲原住民土地沦丧,非洲黑奴被贩卖等,并寻踪美洲遗失的历史和文明以及印第安古老的文化传统。西尔科用“年鉴”命名小说,具有深刻的历史内涵。一方面,年鉴寓指历史上在西班牙人入侵美洲大陆之前流传在美洲大陆的具有神秘性、先知行和预言性的法典和年鉴,专门记录了土著人的历史,文化,风俗和天文等,这些年鉴预言了欧洲人在美洲大陆的殖民统治将彻底消失。小说的中心线索是记载了神秘玛雅人文明的古代玛雅年鉴,随着16世纪西班牙人的入侵,这些法典和年鉴被焚毁,只有4部流传下来,其中,玛雅年鉴指墨西哥尤卡坦半岛到萨尔瓦多和洪都拉斯一带讲玛雅语的土著人所著的年鉴。另一方面,西尔科小说中的“年鉴”被想象为史前文明冲突前年鉴的续集,即文明冲突之后的一部虚构的年鉴,这部年鉴与印第安的历史和文化休戚相关。在印第安文化中,年鉴记载了日月星辰的变化和时间的流逝,神灵保佑着每一个时辰。小说中众多的人物角色,错综的故事情节,孜孜不倦地诉说着历史、文化和政治。

本章重点探讨西尔科小说《死者年鉴》(Almanac of the Dead)中的后殖民生态主义理论。本章首先回顾了印白双方围绕土地所有权而产生的战争、争议和土地所有权问题对印第安文化身份的影响。本章继而回顾了殖民主义和工业化发展的历史,揭露了其实用主义价值观指导下发展的实质,同时,本章说明了反抗殖民过程中的各种非正义现象,印第安人对发展正义、环境正义和社会正义展开不懈追求。最后,本章探讨了人与动物的话题,通过阐释印白两种文化背景下不同的动物伦理观,以及西尔科的《死者年鉴》中反映出的动物的人性和人的动物性等主题,旨在说明西尔科在小说中从独特的视角出发,强调了人与动物的相通性,并主张建立人与动物之间的新型伦理关系,体现了其独特的生态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