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代云南诗学的存在生态

一般而言,研究文学或诗学,有内外之分。内者,即文本,如其修辞、结构、笔法、情景、用韵等;外者,即孟子云:知人论世,如其心境、生平、家庭、交游等。

在《文学与文化》讲稿的序中,龚鹏程先生认为:

近世论文学……一方面是文、史、哲、政治、社会分科别系,各领风骚。中文系专究文学,罕窥经史诸子之奥,于佛老哲学、书画艺术亦颇暌隔,号称专业,其实只是固陋。以至于谈文学便仅能就作者生平、篇籍流传考来证去,或就作品之章句修辞,析来赏去。另一方面又有西洋新批评推波助澜,认为文学批评就该只针对作品本身,不必问作者乃至时世社会等事。说那些均属历史主义、都是外缘研究,作者已死,审美唯须当下即是。于是论文学者崖岸自高,益不屑于了解那些外缘。

实则康有为诗尝云:“别有遁逃聊学佛,伤於哀乐遂能文。”文人创作,不过是心迹之外显,创作主体并不在作品本身,其所以创作,并作成这样那样的作品,原因都不在作品上。新批评以作品为唯一依据,实是胶执筌蹄,未究心源。而作者之所以能成文,又或因感事伤时、或因逃禅修道、或因徵圣宗经,原因亦皆不能仅在作者身上求。陆放翁教子诗云:“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诗外的东西,才真正是诗里面的东西。诗中所有,均自诗外得来,所谓外缘研究,恰恰是内在之本。作诗如此,读诗亦然。近人横剖内外、割裂文学与其他人文知识及活动,真是未之思也![1]

这段文字把文学与文化的关系表述得入木三分,相当精彩,循此思路,凡研究某一时期或某个时代的诗学思想、学术思潮,必须把这一时期或与这一时期密切相关的“外部情况”略作交代,才能知道问题的来龙去脉。显然,云南古典诗学之所以繁荣于清,而非清代之前,绝不是偶然的,自有其发生、发展、演变的动因,其生成土壤便成为摆在我们面前、不得不先行考察的一个问题,如此,我们才可以以此为基点接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