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乐趣

故事发生在20世纪90年代末俄亥俄州的一所规模很小的大学里。在一个星光灿烂的晚上,一位年轻的研究生助理在实验室里站着,手里拿着一只老鼠。他用一支干爽的毛刷温柔地轻抚老鼠白色的肚子,希望能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一开始,什么都没发生。突然,老鼠叫了起来,但并不是出于痛苦。如果说真有什么情感色彩的话,老鼠似乎是在笑。

这些科学家给老鼠挠痒痒不是为了好玩儿。实际上,他们是在研究玩对人类大脑的生物学影响——首席科学家雅克·潘克塞普(Jaak Panksepp)称之为“快乐生物学”。当时,科学界普遍认为只有人类才会有情感。人们认为,情绪是我们人类独有的,它源于大脑皮层,这是大脑中高度复杂的部分。但潘克塞普发现啮齿类动物也会笑,这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情绪一定来自大脑中较为原始的区域,比如杏仁核和下丘脑。他向人们表明,快乐是一种非常原始的体验。

潘克塞普的主要发现之一就是老鼠喜欢玩耍。他在实验中花了大量时间记录老鼠玩耍时发出的声音,这些声音很欢快。他后来说:“听起来就像在游乐场一样。”为什么呢?因为玩耍让老鼠释放了多巴胺。多巴胺让老鼠心情很好。

我们可以从这些啮齿动物身上学到一些东西。潘克塞普的老鼠实验表明,如果我们想从所做的事情中找到快乐,它不仅仅取决于大脑中最复杂的高级区域,即与大脑皮层相关的部分,它也归结于我们神经系统中更古老、更基础的部分——能引起好心情的激素,就像在老鼠体内被激活的那种一样。我们也能释放少量多巴胺,让我们保持快乐和专注。

但怎么做呢?我们可以通过研究能激发多巴胺的因素来找到答案。正如哈佛大学医学院发表的一篇文章所说,“性、购物,以及闻到烤箱里的饼干香味”都会激活多巴胺,换句话说,我们觉得有趣的事都会激活多巴胺。

所以,要充分利用玩的潜力,除了将冒险融入生活,第二种方法就是到处寻找乐趣。首先让我们回到迪士尼乐园版的爱德华时代的伦敦。

实验3:神奇的便利贴

在做初级医生时,有一段时间我觉得特别疲惫。我和一起租房的莫莉决定重温童年时最喜欢的一部电影:《欢乐满人间》。我们希望沉浸在一个随处可见生机勃勃的鸟儿、浓浓的伦敦东区口音和有关女权主义的热门音乐的世界里,哪怕只有几个小时,也能给我们带来一些解脱。

当时,我正在努力寻找学习动力以应对研究生医学考试。再加上我在医院的工作、马上要到来的任务期限以及那些复杂的材料,这一切叠加在一起让我觉得难以承受。一想到下班后还要坐下来阅读教科书,我就觉得噩梦般煎熬。

但当我重看《欢乐满人间》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部电影不只是一个关于会魔法的古怪保姆的无聊故事——它蕴含着深刻的真理。电影中有一首很著名的歌曲,叫“一勺糖”,每当孩子们抱怨做家务时,玛丽就会唱这首歌给他们听。童年时听过的很多歌词我都忘了,只记得合唱部分是:“一勺糖让药下去……以最愉快的方式。”

20多年后,重温这一熟悉却被遗忘的场景时,我听到了这首歌的开头部分:

每一项必须完成的工作,

都有好玩儿的元素。

你找到了乐趣就很容易!

工作就是一场游戏。

这首歌的其余部分描述了百灵鸟、知更鸟和蜜蜂在工作时唱歌的各种方式,以使它们无聊的工作变得有趣。(知更鸟唱着“欢快的曲调”看起来是为了“推进工作”;后来我很遗憾地得知,从鸟类学的角度来看,这个说法并不准确。)我决定把这个想法用到我的生活中。有一天深夜,我突然灵光一闪,拿起一支记号笔和一张便利贴,写下了一句简单的话:

如果这事好玩儿,会是什么样子?

我把便利贴贴在我的电脑屏幕上,然后就去睡了。

第二天我看到电脑屏幕上的便利贴时,我都忘了是自己把它贴上去的。我刚下班回来,正准备复习生化通路知识以应对我的医学考试。我像往常一样无可奈何地坐了下来。但是当我看到便利贴的时候,不禁开始思考:如果这事好玩儿,会是什么样子?

第一个答案立刻出现了:如果这事它好玩儿,应该有音乐。我意识到,当我的耳机里播放着电影《指环王》的配乐时,记忆枯燥的生化通路知识竟神奇地变得有趣起来。突然间,音乐变成了为我的学习带来更多乐趣的重要方式。

我也开始在工作中运用这种方法。当时我在老年医学科实习,医生办公室是病房角落里一个装饰简陋的小房间。在一个异常繁忙的下午,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面前长长的任务清单,我决定用一下“音乐娱乐”法。我没有带扬声器,于是从厨房拿了个碗,把手机放进去当临时扬声器。我打开Spotify音乐播放平台,在这一天的剩余时间里,用低音量播放电影《加勒比海盗》的音乐。效果非常明显:我感觉好多了。

“如果这事好玩儿,会是什么样子?”这个问题现在已经成为我生活中的指导性问题。而且这个方法应用起来相当容易。假如你现在有一件不想做的事情,那么问问自己:如果这事好玩儿,会是什么样子?你会换一种不同的方式去做这件事吗?你会在里面加入音乐、幽默感或一些创意吗?如果你和朋友一起做这件事,或者答应完成任务后犒劳一下自己,会怎样呢?

问一下自己: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难熬的过程变得有趣一点?

实验4:享受过程,而不是结果

有另外一种方法能让你从所做之事中找到乐趣,而且不需要你去重看一遍20世纪中期的儿童电影。一位身高5英尺7英寸[1]、染着金色头发的西班牙少年就是最好的例证。

2021年8月,阿尔贝托·吉内斯·洛佩兹(Alberto Ginés López)登上了东京夏季奥运会的领奖台,夺得历史上首枚奥运攀岩金牌。在此前的几周时间,全世界都在凝视着他在东京青海城市体育公园色彩斑斓的岩壁上完成一系列令人惊叹的动作。最激动人心的是速度攀爬——运动员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攀爬,就像蜘蛛一样。洛佩兹以6.42秒的速度飞快登上了岩壁顶部。

但是,观看洛佩兹和他的同伴们飞速地在岩壁上攀爬的时候,人们还注意到了这项体育运动的不寻常之处。和传统的田径运动员相比,这些运动员不仅在打扮上更洒脱不羁,比如头发都染成了五颜六色,背带也是五彩缤纷,他们的表情也更加放松。看着竞争对手爬上岩壁时,他们并没有避免眼神接触,也没有紧张地盯着他们,而是在下面愉快地聊天,甚至分享着技巧。他们的脸上丝毫没有短跑运动员或者足球运动员表现出的那种痛苦的紧绷感。实际上,他们看上去很享受这一切。

攀岩运动员向我们暗示了寻找乐趣的另外一个方法。它强调不要从结果中寻找乐趣,而是要从过程本身获得乐趣。

匈牙利裔美国心理学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里(Mihaly Csikszentmihalyi)认为,攀岩和其他运动项目(如踢足球)相比,最大的区别在于,大多数攀岩者完全沉浸在过程中(攀岩),而不是最终结果(赢得比赛)。米哈里是“心流”研究的先驱,“心流”是指我们沉浸在一项任务中,而世界上的其他事情似乎都消失了的状态。米哈里在青少年时期观察阿尔卑斯山的登山者时,首次提出了自己的理论。他认为,如果我们能学会关注过程,而不是结果,我们就更有可能享受一项任务。

但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对攀岩者来说可能很容易,因为攀岩本身就很有趣(至少对某些人来说是这样)。但是如果你面临的是更单调甚至令人厌恶的事情呢?

可以说,在这种情况下关注过程的力量就更强大了。因为无论看上去多么无趣的过程,加上一点创意,你都能找到乐趣。

以马修·迪克斯(Matthew Dicks)的经历为例,他是最会讲故事的人,也是畅销小说作家。在出版第一部小说之前,迪克斯曾在麦当劳工作多年。他讨厌这份工作。“感觉这一天永远都完不了。”他跟我说,“同样的工作要反反复复地做。接订单、煎汉堡、分薯条。没有激情,没有活力,也没有挑战。”

因此,迪克斯决定看看有没有可能从过程中,而不是从结果中(那点少得让人恼火的薪水)找到一点乐趣。他使用了一个经典策略:追加销售。“我把一些日子定为烧烤酱日,”他回忆道,“在这样的日子里,我每接到一个订单都会加上一小段推销词。如果顾客点一份巨无霸和薯条,我会问他们要不要加点酱。如果他们说不,我会笑着说:‘好吧,不过我真的推荐烧烤酱——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一般听到这话,他们会有点吃惊,然后会说:‘好吧,我来点烧烤酱。’如果他们还是不动心,我会说:‘没关系,但你真的错过了一个好机会。我的上一位顾客一开始也不愿意,但当她尝过以后,发现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迪克斯说,这些日常工作中微小的变化意外地带来了巨大的影响。用他的话说,这些小任务可能“使顾客这一天感觉更好了,当然也使我自己把那些原本无聊的日子过得更有活力了”。这真的有效。迪克斯发现自己很期待轮班,因为他急切地想知道他能说服多少人尝试一下烧烤酱。

这个工作本身并不那么令人愉悦,但是迪克斯创造了一种让它变得有趣的方法。这样,他就在无趣的环境中找到了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