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的二月庙会,晨雾中的太昊陵笼着层金纱。扎羊角辫的稚童举着新捏的泥泥狗奔跑,彩陶孔洞灌进春风,呜咽出欢快的小调。统天殿西侧的柏树林里,经挑娘们的莲花灯芯换作鲛人烛,火光映着蓝印花布裁的新舞衣,再不见朱砂浸染的黄绫。
弦歌台残碑前,穿月白衫子的绣娘俯身拾起半枚金莲簪。苞片上的“泰“卦纹沾着露水,在她掌心化成一缕青烟。碑底裂缝里钻出的柏树苗突然开花,花瓣落在她鬓角,惊起货郎担中泥泥狗的齐声呜咽。
“阿姊快看!“垂髫小儿指着龙湖惊呼。三百盏莲花灯自湖心升起,灯芯坐着彩纸剪的生肖,再不是狰狞的卦象童子。浪花托着个陈旧的货郎担浮上岸,竹筐里的布老虎褪了色,虎头却多了对金线绣的“泰“卦眼。
民俗博物馆的烛光彻夜未熄。老馆长戴着白手套,将货郎担收进琉璃柜。标签上写着:“民国初期淮阳货郎遗物,内藏泥泥狗三百,疑为祭祀法器。“月光透窗而入时,最末格的“人祖犬“突然转头,彩陶眼珠映出窗外穿月白衫子的惊鸿影。
子时的梆子响过三巡,七十二道牌坊的青铜铃铛无声自鸣。守陵人旧宅改作的幼儿园里,孩童们枕着新编的童谣入梦:“泥泥狗,叫呜呜,统天殿下埋卦书...“窗台上的柏树苗又抽新枝,这次叶脉天然长着“水火既济“纹。
晨雾漫过龙湖时,赶早集的妇人簪了朵野芍药。花瓣上的露珠滚落,在青石板上画出转瞬即逝的卦象——像极了某个货郎耳后的胎记,又似百年前少女鬓边的金莲,最终散作市井炊烟,融进太昊陵的万丈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