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同仁劫火

1941年冬,北平。

一、百眼焚香

同仁堂的百眼柜在暮色中泛着幽光,七百二十个药格蒸出苦香。苏明月裹着玄色暗金旗袍,襟前湘绣的《伤寒杂病论》条文随药气浮动,桂枝、麻黄的字样在艾烟里忽明忽暗。门外传来熟悉的评弹声,穿灰布长衫的老陶竟现身北平,三弦拨着新编《长生殿》:“金钗钿盒埋药柜,谁解青囊未了情......”

顾清远掀开地窖石板,德式怀表链子缠着半管螭血血清。显微镜下,血清与同仁堂的安宫牛黄丸粉末混合后,竟在载玻片上凝成迷你版北平城防图。“令堂用同仁堂做菌脉中枢。”他德语沙哑,解剖刀尖点向“紫禁城”方位,“今夜子时,黑樱组要引爆埋了十年的菌种库。”

明月抚过旗袍下摆,湘绣条文突然游走重组,在玄色缎面上拼出地下密道图。第三粒盘扣“咔”地轻响,硝酸甘油胶囊滚入掌心,映着柜面“麻黄”格内藏的日文菌株标签。

二、子夜菌钟

更鼓声咽,地窖暗河漂满萤绿菌囊。明月踩着同仁堂特制的木屐——鞋跟藏银针,齿痕排列恰是《金匮要略》首篇。顾清远灰呢大衣浸透石炭酸,胸前的樱花纹章遇菌雾泛出青黑,经络图在毒瘴中显出血色箭头,直指太医院旧址。

“苏浣纱在这里给我做过开颅术。”小林清志的声音从菌丛深处传来。武士刀劈开菌幕,他额角的缝合线爬着蛆虫:“母亲把螭血菌株种在我杏仁体,让我永世记得复仇。”明月甩出湘绣银针,针尾系着的艾绒遇菌自燃,在密道烧出《青囊书》残句:“以火攻火,魂归太素。”

三、太素九针

太医院残碑下埋着青铜砭石,碑文遇菌液显形:“崇祯三年,吴又可立。”顾清远突然抢过螭血血清,九支银针蘸血刺入自己九大要穴。经络图在菌雾中暴涨,化作金色巨网笼罩同仁堂。小林清志的武士刀刺穿他右胸时,血珠溅上青铜砭石,竟激活了埋藏三百年的瘴气机关。

“《瘟疫论》的真正用法......”顾清远咳出带菌的血,德语混着吴语,“是用医者魂血引古方瘴气,反噬东洋菌株。”明月旗袍的玄色褪尽,露出内衬素白麻衣——正是当年苏浣纱在731部队穿的防护服。湘绣条文飞离缎面,在菌幕中重组为《黄帝内经》全卷。

四、青囊焚天

子时正刻,紫禁城角楼腾起绿焰。明月背贴太医院残碑,螭血血清与顾清远的魂血在青铜砭石上交融。同仁堂七百二十个药格同时炸开,各色药粉混着菌株冲上云霄,在北平夜空绘出巨型太极图。

小林清志在菌雨中融化,武士刀坠地时,刀柄樱花烙痕里掉出微型照片——苏浣纱抱着两个婴孩,一个襁褓绣片假名,一个裹着青囊襁褓。“母亲给过你选择。”明月将硝酸甘油胶囊塞入他颅骨裂缝,“做个医者,还是当把武士刀。”

爆炸气浪掀翻百眼柜时,老陶的三弦迸出最后一个长轮:“青囊焚尽瘟神灭,螭血原是医者心......”

五、残灰余烬

晨光漫过同仁堂焦土,顾清远倚在《瘟疫论》残碑旁,灰呢大衣化作引魂幡。明月拆开翠喜的机械义肢,鎏金食指内侧刻着微雕:“浣纱泣血,同仁为冢。”废墟深处爬出焦黑的《青囊书》玉版,汉隶与日文在余烬中同归灰白。

前门大街飘来新糊的河灯,老陶的盲杖点过满地菌尸:“苏姑娘,螭佩该重铸了。”明月将残灰撒入灯芯,火光中浮现苏浣纱最后的身影——护士服染血,手捧两枚襁褓,背后同仁堂的牌匾正被菌浪吞噬。

顾清远的手突然垂落,怀表永远停在1941年冬月初七寅时三刻。明月咬碎含着的安宫牛黄丸,苦涩混着血腥咽下,湘绣麻衣在风中绽开,露出内衬的血书:“明月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