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运河的浊浪裹着腥风,十二座织造坊的朱漆牌坊在暮色中倾斜如将倾之骨。沈昭华立于船头,素色披风被河风掀起,露出腕间灼灼发光的青鸾胎记。水面倒影突然扭曲,映出地宫冰棺中沈明月的面容——那苍白指尖穿透涟漪,竟在船板上抓出五道血痕。
“三日前子时,三千暴民持火浣布为旗,冲垮了织造坊大门。“林挽月展开染血的《璇玑录》,残页边缘的黼黻纹竟与船身木纹共鸣震颤,“他们高喊着'明月归魂,血债血偿',将织女们绑在纺车上放血...“
沈昭华抚过残页上“童女三百“的密文,忽然将账册掷入河中。血水翻涌如沸,十二具女尸浮出水面,心口嵌着的青鸾令符残片正与她手中的晶化残剑共振。每具尸体瞳孔裂成狼眸,脖颈处烙着“戍“字——正是前世戍边军死士的标记,只是烙铁纹路里多出蛛网状蓝丝。
“这烙痕用了冰髓蛛毒,“青羽剑尖挑起尸体发丝,发梢凝结着荧蓝冰晶,“与地宫尸傀的炼制手法同源。“
话音未落,整条运河骤然逆流。漩涡中心升起青铜齿轮,齿缝间卡着半枚玉珏——正是地宫冰棺中缺失的那块。沈昭华扯断船头招魂幡,幡布符咒遇水即燃,火光照亮河底密密麻麻的婴尸。这些尸体手脚被银丝缠绕,组成巨大的璇玑星图。
漩涡深处矗立着十丈青铜水车,轮叶嵌满婴儿头骨。沈昭华攀上湿滑轮轴,晶化残剑劈开水幕的刹那,三百具骨纺机显露真容——人腿骨为架,肋骨为梁,指骨纺梭穿梭在发丝般纤细的银线上。每根银线都浸着荧蓝毒液,织出的火浣布泛着尸蜡光泽。
“承平十七年霜降,沈明月在此设下血祭大阵。“陆九霄的声音从水车顶端传来。他玄色劲装浸透血水,火器图纸在磷火中显形:“每匹火浣布需浸泡童女血百日,这些纺机...“他踢翻一具纺架,颅骨滚落处露出黼黻纹刻痕,“皆是用换婴案死胎的骸骨所制。“
沈昭华突然呕出黑血,血珠溅在纺机上激活磁石阵列。所有骨梭齐齐转向,银线交织出漠北狼骑冲锋图。图案中心浮出血字:“明月归,万骨枯。“字迹未干,林挽月突然凄厉尖叫——她的影子被纺机吸入,化作布匹上的黼黻纹,真实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这些银线在吸噬生气!“青羽挥剑斩断丝线,断口迸出蓝血。血珠落地竟化作冰髓蛛,顺着剑身爬向他的后颈。陆九霄甩出火折子点燃磷粉,荧焰顺银线窜向暗舱。火焰触及舱门的刹那,边关升起十二道血色狼烟,烟柱扭曲成漠北文:“雪娘子冢开,万军待归。“
沈昭华将晶化残剑插入水车枢纽,地动山摇间运河崩裂。青铜巨门破水而出,门环是放大百倍的青鸾令符,锁眼嵌着肃亲王假腿中的玉玺碎片。陆九霄撕开右臂烧伤的皮肉,露出蟠龙胎记:“要破此局,需沈家血引玉玺归位!“
她反手割破手腕,血瀑浇在青铜门上的刹那,十二织造坊同时爆炸。火光中浮起三百道女子虚影,正是历代血祭的沈家女儿。亡魂齐声诵唱古调,声波震碎骨纺机,狼骑图重组为漠北王庭地图——“雪娘子冢“的坐标竟与沈昭华胎记纹路重合,地底随之传来战马嘶鸣。
青羽突然暴起,后颈黼黻纹裂开,冰晶触手刺入门缝。门内传出白漪莲的尖笑:“好姐姐,你终于来补全换婴阵了!“笑声未落,触手突然晶化,数百根毒针从门缝射出——正是地宫冰棺封存的“青鸾泣“。沈昭华旋身挥袖,衣服内衬的磁石竟将毒针尽数吸附。
门后冰窟倒悬三百口水晶棺,每口棺内都躺着与沈昭华容貌相同的女子。白漪莲脐带连着最大的冰棺,棺中沈明月双眼赤红,腹间趴着狼首人身的怪物。冰窟四壁渗出荧蓝液体,在穹顶凝成星图,贪狼星位正对沈明月心口。
“当年换走的可不是婴儿...“白漪莲剖开腹部扯出缠满银丝的胎儿,“而是明月夫人的半副魂魄!“胎儿突然睁眼,青鸾纹瞳孔与沈昭华胎记共振。陆九霄的火铳抵住白漪莲太阳穴:“肃亲王用玉玺碎片温养邪胎,真当无人知晓?“
扣动扳机的刹那,胎儿脐带晶化反弹铅弹。沈昭华飞身扑救,晶化残剑与铅弹相撞爆出强光。三百冰棺同时映出幻象:沈明月被剜心时,腹中双胎心脉竟与璇玑星图相连,脐带化作银丝穿透地宫四壁。亡魂虚影汇入残剑,剑身浮现《璇玑录》终章:“以血破命,以烬改天。“
沈昭华将残剑刺入主棺,棺盖迸裂处升起血玉玺。玺底“受命于天“四字被剑痕劈开,露出内藏的漠北王庭布防图。玉玺触地的刹那,十二织造坊废墟中爬出血甲女将——甲胄纹路与她的胎记如出一辙,面甲下赫然是历代沈家女儿的容颜。
“娘亲...终于等到您了...“
血甲女将齐齐跪地,声波震塌冰窟。运河恢复平静,水面倒映出漠北新升的十二道狼烟,烟柱扭曲成“明月照山河“五字。陆九霄拾起玉玺碎片,伤口渗出的蓝血竟与玺纹融合:“这些碎片改造人体,青羽的变异只是开始...“
青羽突然单膝跪地,后颈黼黻纹突然裂开,露出内嵌的微型芯片:“属下...已将意识接入璇玑网络...“
他扯下芯片按入沈昭华掌心,“若遇绝境,密钥会代我护主...“
晶化躯体消散的刹那,芯片化作流光没入璇玑密钥。
消散瞬间显形漠北粮草图。沈昭华将残剑插入河心,剑光所及处浮起十二艘铁甲战船——船身刻着沈家独有的青鸾纹,正是三百年前沈明月藏匿的水师。
运河尽头的薄雾中传来金属碾过青砖的钝响,十二艘铁甲战船的桅杆突然转向,投射出交叉光柱。光斑汇聚处,玄铁轮椅缓缓显形——肃亲王苍白的手指叩击扶手上的黼黻纹机关,假腿关节处嵌着的玉玺碎片正与沈昭华手中的血玉玺共鸣。
“二十年布局,终是等到明月归位。“他拾起地砖裂缝渗出的荧蓝血珠,液体在他掌心凝成微型璇玑图,“昭华侄女,你可比你母亲更适合做阵眼。“
血玉玺突然高频震颤,三百血甲女将的甲胄纹路开始逆向流转——肃亲王二十年前植入的暗门程序,此刻终于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