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北大大饭厅,学生刚刚吃完午饭,餐桌就被考古专业的学生挪到角落。
报告会下午开始,他们必须提前布置好会场。
时间紧,任务重。
这是他们考古专业第一次承办那么大的学术报告会,同学们都很兴奋。
尤其是古建保护者协会的同学们,都跟打了鸡血一般。
秘书长王训跟副秘书长张新,两人是协会的领导者,更是从一开始就忙前忙后。
布置好会场,又开始跟学生会的干部对接嘉宾名单。
然后,等得知好多大学者都过来的时候,两人都瞪圆了眼睛。
“天啊,那么多大学者都过来,不会裴老也过来?”
“想啥呢,裴老是研究旧石器时期考古的,他来干啥?”
“裴老先生不在双古所了,他已经调任自然博物馆,说不定真的会来呢。”
“跟调任自然博物馆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自然博物馆也有植物世界展厅啊,说不定,博物馆也需要万年前的稻作遗存充当展品呢。”
“好家伙,你还真敢想。”
“想一想,又怎么了,万一裴老真的过来呢。”
“被这么一说,我也期待了!”
“其实,裴老不来,夏所长能够过来,我也心满意足了。”
“裴老跟夏所长应该都会过来的。”
“为什么,听说,王局长也过来。”
“太离谱了吧!”
“离谱啥,小师兄发掘出来的可是万年前的稻作遗存,世界级的成果。轰动全国,再有名的大学者过来都正常。”
这一刻,两个家伙与有荣焉。
然后担心会出现什么纰漏,这两位又把嘉宾的位置座次给核对一遍。
“小师兄找后勤部借的幻灯机搬过来了没有?”
“早就搬过来了,还是小师兄牛掰啊,竟然知道使用这种高科技设备。”
“你这不是废话吗?小师兄这一次的报告主题就是考古科技。”
“我以前只知道幻灯机可以播放连环画幻灯片,都不知道它还能用于学术报告。”
“主要还是这玩意宝贵啊,用它来上课的老师真不常见。”
“也对,要不是学生会那边出面协调,还真借不过来。”
王训跟张新两位组织者,确实很靠谱,他们不仅检查嘉宾名牌,还需要检查设备。
其实,不止他们在忙活。
作为苏亦的同门,马世昌、姚华山、许婉韵三人也都过来查缺补漏。
尤其是马世昌更忙,作为大师兄,他还要陪同宿先生招待来宾。
至于苏亦,这一天,他也只能充当吉祥物了。
陪着宿先生,在文史楼这边充当迎宾。
只要有校外来人,马世昌帮忙介绍的来历,宿先生让他上前问好,他就上前问好。
考古圈的老前辈,他多少还有一些印象,毕竟前世研究考古学史,圈外人士,他完全就不了解了。
但不妨碍他在这里扮演乖巧。
时间好不容易来到下午两点半,大家从文史楼移步到大饭厅。
来的嘉宾,还真不少。
北大这边,副校长季羡林、历史系主任邓广佲,考古教研室苏秉崎、宿柏两位主任都到场了。
校外方面。
除了个别重要嘉宾,临时有事,基本上都出席了。
考古所这边来了不少人,文物出版社这边,也来了不少,《文物》编辑部两位主任王戴文跟杨锦都来了,张志生也来了。
传言中的国家文物局王野秋局长没有来,但文物出版社的高副社长来了。
她老人家过来了,就代表了很多东西。
此外,中科院这边,植物所、地质所、双古所都有人来。
高校这边,来人也不少。
北钢冶金史组来人了,北农农史研究室也来了。
前排嘉宾席位,季羡林望向旁边的老友邓广铭,感慨道,“咱们北大历史系,好多年,没有这么热闹了。”
“是啊,能够邀请学界各个领域的学者齐聚我们历史系,也是绝无仅有。”
这一刻,两位老先生望向角落站着的少年人,心中感慨万千。
下午三点,报告会正式开始。
俞伟朝充当会议主持人。
“各位同仁,同学们,大家下午好!我是本次报告会的主持人俞伟朝,欢迎大家来参加苏亦同学的学术报告会,报告会开始之前,由我介绍出席本次会议的嘉宾……”
于是,从北大校长季羡林开始介绍,今天来的领导,还是不少的。
植物所的一位副所长来了,对方还是学部委员,曾经担任过中科院昆明植物所所长。作为本次发掘成果的鉴定机构,植物所很给北大历史系的面子,直接让学部委员出席会议,于是,北大生物学系这边一位副主任也过来陪同。
此外,作为成果论文首发单位,文物出版社这边也很面子,二把手高副社长携《文物》两位主编到场。
此外,考古所这边,夏鼐先生并没过来,因为在外地出差,并没有到现场。
然而夏鼐先生不过来,不代表考古所对苏亦的成果不重视,跟植物所一样,考古所也来一位副所长,副所长姓牛,是所内二把手,一度主持过所内工作,但他是从系统外调入所内,主要影响还是在行政方面,而不是在学术方面,这一次过来北大历史系参加苏亦的学术报告会,更多是一种态度。
此外,安之敏也来了,随同他过来的,还有编辑室不少的同事,他们因为这一次仙人洞遗址发掘成果,并没有在《考古》刊登,耿耿于怀,好不容易有机会跟苏亦打交道,当然不会错过。
考古系统内部,除了考古所,双古所(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也来人了。
据说当初考古所(1977年前隶属中科院,后划归社科院)成立之初,当时中国考古学界最具权威的两个大人物,裴文中和夏鼐有一个君子协定:
旧石器时代考古是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的专属区。
新石器时代及其后的考古学为考古研究所的领地。
这是计划经济、计划学术、条块分割时代的产物,两位掌门人用他们的超凡影响力为中国的两大考古机构界定了责、权、利。
于是一道鸿沟将史前考古从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之间割裂了,两边的学人基本遵守这样的约法,不轻易跨越雷池,顺便也将远古的人类定格为迁徙游动的狩猎采集者和定居的农业者与其后的文明群落。
然而,有那么一个人,既研究旧石器时期考古,又研究新石器时期考古,完全打破这个考古圈内心照不宣的默契。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