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断簪卦

戌时·保利拍卖中心

鎏金香炉腾起的青烟中，柒垚盯着展台玻璃下的青铜觚。耳麦里传来顾青崖的告诫：“戌时三刻，离火克金，你只有三分钟。”

拍卖师敲下木槌的刹那，她将掌心贴上防弹玻璃。时质触感穿透介质，青铜饕餮纹在意识中剥落，露出内壁阴刻的基因图谱——碱基对排列竟与血榉木样本完全一致。

“三百万第一次！”

柒垚的指尖在玻璃表面摹写甲骨文，菌群在防护手套下分泌出酸性粘液。当报价攀升至八百万时，青铜觚内壁突然渗出金色汁液，在展台射灯下蒸腾成雾。

“快撤！是噬髓雾！”顾青崖的警告被爆炸声吞没。

穹顶水晶吊灯轰然坠落，人群尖叫中，柒垚被拽进消防通道。陆承影的白大褂染着血渍，手中注射器泛着诡蓝：“你的代谢速率超标了，需要抑制剂。”

柒垚反手扣住他腕脉，触感回溯的画面却让她僵住——昨夜实验室里，正是这只手将血榉木提取液混入她的葡萄糖注射液。

“坎卦六四，樽酒簋贰。”阴影中传来熟悉的吟诵。顾青崖的枣木念珠破空而至，击飞注射器的瞬间，陆承影腕表射出的钢丝已缠上柒垚脖颈。

“兑上缺，巽下断。”顾青崖并指如剑，念珠在空中布成后天八卦阵，“陆先生这招‘金丝缠腕’，倒是深得困卦精髓。”

钢丝应声而断。柒垚趁机翻身跃下楼梯，菌群在扶手上蚀出逃生路线图。身后传来金铁交鸣声，顾青崖的银针与陆承影的手术刀在暗处迸溅火星。

子时·西郊义庄

残月照在褪色的“奠”字幡上，柒垚掀开棺盖时，腐殖质的气味裹着药香扑面而来。棺内整整齐齐码着犀角膏，最下层压着半册《天工开物》，书页间夹着姨姥爷的怀表。

表盘玻璃早已碎裂，时针永远停在两点七分。柒垚戴手套轻触发条，时质触感却穿透橡胶——1957年的雪夜在眼前铺开：年轻时的姨姥爷跪在冰湖上，将怀表塞进凿开的冰洞。

“交给...顾...”

濒死的科考队员咽气前，将青铜铃铛塞进他手中。柒垚瞳孔骤缩，那铃铛的纹饰与顾青崖后颈刺青完全相同！

菌群突然在棺内躁动。犀角膏融化成的黏液裹住她手腕，在皮肤上蚀刻出与青铜觚内壁相同的基因图谱。柒垚摸出天枢针划破黏液，金针却开始共振，针尾血珀映出段甲骨文：

“周穆王十二年，造父献血榉木函，封巫医族于昆仑墟。”

阴风穿堂而过。义庄梁柱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柒垚抬头，看见陆承影倒悬在房梁，手术刀尖垂着血珠：“把犀角膏交出来，我让你见秦教授最后一面。”

“离九四，突如其来如。”顾青崖的嗓音自棺底传来。柒垚尚未反应，整具棺材陡然侧翻，露出地下暗河入口。湍急的水流中，他掌心的罗盘迸发青光，二十八宿倒映在岩壁化作导航星图。

“抱紧我。”顾青崖揽住柒垚的腰，金针刺入自己曲池穴，“震为雷，三分钟后，我要你触碰河底那块玄武岩。”

暗河水冷如髓。菌群在柒垚周身结成荧光护膜，她按顾青崖所指探向河床。指尖触及玄武岩的刹那，西周时期的祭祀场景轰然灌入脑海：

巫祝将血榉木汁液灌入青铜鼎，戴螭龙面具的祭司割开掌心，血液与金液交融的瞬间，鼎内浮出双螺旋结构的青铜锁链......

“就是现在！”顾青崖的银针贯穿她少商穴。剧痛中，柒垚的血液渗入玄武岩缝隙，河床轰然开裂，露出埋藏三千年的青铜祭坛。坛中央的玉琮内，静静躺着半支断裂的木簪。

陆承影的狂笑自水面压下：“原来顾家守了三十代的秘密，是把钥匙！”

顾青崖却望向柒垚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与姨姥爷相同的月牙疤。他扯断念珠，血珀北斗七星没入暗河：“噬嗑卦终，该喂鱼了。”

**寅时·顾氏宗祠**

柒垚对着铜镜包扎伤口时，镜面突然浮现甲骨文。菌群在绷带下蠕动，将她无意识摹写的文字投射到墙面：

“丙申年甲午月，秦政取血榉木髓，藏于七星棺。”

廊下传来茶盏碎裂声。柒垚转头，看见顾青崖立在月色中，手中残破的族谱正簌簌落灰。泛黄的纸页间，1957年的科考队合影赫然在目——年轻时的姨姥爷身侧，站着与顾青崖容貌相同的男子。

族谱批注触目惊心：“顾氏长子怀舟，庚子年叛族，携血榉木种遁走南洋。”

柒垚的伤口突然灼痛。菌丝从月牙疤钻出，在空中拼出陆家族徽。她终于读懂姨姥爷最后的眼神——那不是托付，是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