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青云坊市，青石板缝隙间钻出的嫩草还沾着夜露。百珍阁的鎏金牌匾在曦光中泛着柔和的金晕，林小凡倚在二楼雕花栏杆旁，指尖摩挲着三枚温润的青蚨钱。街道两侧的早市已支起摊位，蒸腾的灵米粥香气与远处铁匠铺叮当的锤击声交织成曲。
“林管事，青云门的外堂陈执事到了。“学徒阿青捧着描金托盘匆匆上楼，盘中青云纹玉碟盛着三颗朱红欲滴的赤霞果，“说是要加订两百套护身阵旗。“
街角传来青竹算筹的脆响。林小凡嘴角微扬，七日前那位灰袍修士如今已换上青云门执事的云纹锦袍。陈墨白踏着晨雾而来，月白锦袍上的陈氏家徽泛着青光：“林管事，我们又见面了？“他刻意将青云门令牌悬在显眼处。
林小凡瞳孔微缩。他起身时，腰间悬着的算筹碰撞出清脆声响，那是用百年雷击木制成的九章算筹，每根都沁着淡淡的紫芒。
楼下传来灵缎拂过檀木展架的窸窣声。陈执事正仰头端详墙上新挂的《玄龟合气图》，锦袍下摆用银线绣着若隐若现的云纹，指间把玩的玄铁令牌折射着冷光。听到脚步声，他转身时带起一缕沉水香：“林老板的玄龟合气图倒是有些灵气流向和坊市防护大阵相似。“
“不过是些粗浅推演。未得真意，闲时瞎画而已。“林小凡轻叩柜台暗格，整面墙壁突然翻转，露出嵌在紫檀木架上的三千张符箓。最上层的玄龟符泛着暗金流光，符纸边缘隐约可见青云山脉的水印，“您要的阵旗需混入玄铁粉，恰好前日收得八百斤寒山玄铁。“
陈执事捻起张符箓对着晨光细看，忽然眯起眼睛：“这朱砂里掺了月华露？“
“道友好眼力。“林小凡袖中滑出个羊脂玉瓶，瓶中银辉流转，“上月十五采集的月华精粹，画符时佐以三滴，可增三成辟邪之效。“他说着推开东窗，让晨光洒在符箓墙上，那些暗纹竟在光线中化作细小的星斗轨迹。
正当陈执事要开口，店外突然传来剑鞘击打青石的脆响。张仲景的身影已经走近百珍阁。他褪色的灰布短打还沾着夜露，左袖裂口处露出半截狰狞的旧疤——那是去年冬月在黑风坳独战三头尸傀留下的。几个缩在街角的散修慌忙让道，卖灵米的王老汉却往他怀里塞了颗滚烫的茶叶灵禽蛋。随后张仲景大步跨入店门。
“昨夜西市刘老六的尸首还在义庄冒黑烟。“张仲景剑鞘重重磕在青砖上，震得柜面朱砂罐嗡嗡作响。三张焦黑符纸甩出时，纸灰里竟裹着半片烧焦的衣角，依稀能辨出“慈幼堂“的绣纹——那是个收容散修遗孤的善堂印记。
林小凡鎏金火钳悬在半空，忽然转向柜台后的《玄龟合气图》。图中玄龟的赤红眼珠闪过微光，将符灰里挣扎的尸虫照得纤毫毕现：“张道友不妨闻闻这阴槐灰的气味，与慈幼堂上月失窃的镇宅香可相似？“
“少拿弯弯绕的话术糊弄人！“张仲景突然扯开衣襟，胸膛上横着道新添的灼伤，“昨夜我剖开刘老六焦尸，这伤口里爬出的尸虫可是直奔你百珍阁方向！“他剑穗上的铜钱叮当乱颤，最末一枚“永乐通宝“的宝字缺了半边——那是替被劫女修讨公道时，生生挨了劫修一记毒镖留下的。
街边蒸饼摊的老妪突然啜泣出声，她佝偻着腰捧出件焦黑的童袄：“张仙师今晨闯进火场扒出来的...小豆子前天还在我这儿赊过糖糕。“袄子内袋里半张残符，正与张仲景甩出的符纸裂纹严丝合缝。张仲景扬手甩出三张焦黑的符纸，纸灰在晨光中飘散如蝶：“昨夜东市也有散修持符进山，连人带符烧成了灰烬！“
林小凡不慌不忙从柜台取出鎏金火钳，夹起符灰在鼻尖轻嗅：“这是用阴槐灰仿制的劣符。“他指尖轻弹，墙角的留影玉简应声亮起，浮现出黑市商人往符纸洒阴水的画面，“十日前这批赝品流出时，我已通知执法堂。“
张仲景的剑穗无风自动，陈旧的红绳上系着七枚磨损的铜钱：“你既知有假符流通，为何不公告坊市？“
“若提前声张，怎会钓出背后之人？“林小凡掀开地砖暗格，拎出个铁笼，里面关着只双目赤红的寻宝鼠，“这鼠妖最喜阴槐气味，昨夜已循着假符找到源头。“他说话时，陈执事腰间的玄铁令牌突然泛起青光，映得笼中鼠妖惊恐嘶叫。
陈执事忽然抚掌笑道：“难怪刑堂昨夜端了西街三家铺子，林老板倒是给青云门送了份大礼。“
街市传来车轮辘辘的声响，五辆烙印着青云纹的符箓车停在店外。林小凡示意阿青掀开苫布，露出整车的玄铁锭：“寒山玄铁市价已涨三成，这批货仍按原价交割。“他将青蚨钱按在账册某页，那里记录着三日前某位外门长老的私人订单。
张仲景的剑尖忽然挑起柜台上的朱砂罐，殷红砂砾如血瀑倾泻。林小凡袖中算筹飞射而出，在空中结成九宫阵型，将散落的朱砂尽数收回罐中：“张道友可知这罐朱砂值多少灵石？“
“够买十颗增气丹。“张仲景收剑入鞘时，旧铜钱在剑穗上叮咚作响，“但你们商人眼里只有数字。“
“数字能换丹药，丹药能续人命。“林小凡突然翻开账册某页，指尖点在某行墨迹未干的记录，“就像昨日有散修典当祖传剑谱换药，账上记的是冷冰冰的数目，换来的却是活生生的希望。“
陈执事轻咳一声，玄铁令牌在柜台上敲出清响：“门内要再加三百张避瘴符，明日辰时前送到飞瀑潭。“
“抱歉了，陈执事，让你看笑话了，明日一定送三百张避障符到飞瀑潭，另外再私人赠送你十张。我们下次再聊。”
“张道友，此间事情已经清楚，如果你需要采买，我们店铺还是很欢迎。”林小凡拱手说到。
“哼，以后再说吧”张仲景转身哼道，也不停留，跨步走出店铺在他人的迎合中走远。
林小凡静静地眯眼看着街外，也不说话。
夜色渐深时，七盏青玉灯笼悬上百珍阁檐角。林小凡望着灯笼在晚风中摇曳，忽然想起那位典当剑谱的散修——他藏在账册暗格里的半颗九转丹，应该够换回祖传的剑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