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君子磊落,巧取舟楫
- 从夷陵灭蜀,中兴汉室
- 三尺月明
- 4023字
- 2025-05-28 07:33:46
忽有信使疾趋而来,长揖禀道:“启禀公子,步骘说要见您。”
刘琦揽辔疾驱,银鞍照雪,英风凛凛,望之如天神临凡。汉军见之,皆肃然分阵,戟戈相错间辟出通衢。盾手列作雁行,坚盾如墙,层层拱卫,刀光寒影之中,唯见刘琦神驹如龙,昂然直入中军。
步骘整冠正襟,神色自若,沉声道:“刘琦公子,昔年赤壁共御曹贼之盟,可曾铭记于心?”
刘琦按剑昂首,目如朗星:“赤壁烽火照夜,我三家将士枕戈击楫,浴血破曹。此等壮怀激烈之事,刘某岂敢或忘!”
步骘孑然走出府衙,直面汉军戈甲森列,长揖至地,朗声道:“公子神机妙算,棋高一着,某此番输得心服口服。今斗胆恳请公子念及赤壁旧盟,容我等安然撤离苍梧,他日定当衔环以报。”
黄忠按刀跨前,虎目圆睁:“竖子!汝等困守孤城,已是釜底游鱼、瓮中之鳖,安敢在公子面前妄提条件!”
卫旌猛然踏前一步,剑眉倒竖,冷笑道:“若连一线生机亦不与留,我江东儿郎宁可裹尸沙场!届时兵戈不息,贵军可要想清楚,是否愿与江东结此不死不休之仇!”
步骘振衣而立,声若雷霆破空:“吾主孙权承父兄之业,坐断东南,三世经营!麾下群臣尽忠,将士效命,若逼之过甚,他日雷霆之怒,恐非尔等所能承受!”
魏延仰面大笑,腰间长刀铮铮作响:“哈哈!若吴侯亲率江东六郡之兵来犯,某必为公子横戈立马,拒敌于五岭之外;纵有敌将引十万雄师压境,某亦当为公子摧锋破阵,将其生吞活剥!”
卫旌怒目圆睁,额间青筋暴起:“狂徒!昔日曹军挥师百万,舳舻千里,尚折戟于赤壁火海。尔等区区小城,不过弹丸之地,安敢在此大放厥词!”
刘琦袖袍猎猎凌风,目光沉稳而从容,轻抬袖手,朗声道:“且摆小案。”旋即目向步骘,温言相邀:“步公,且上前一叙。”
步骘神色自若,听令后迈着沉稳的步伐上前,撩袍端身,身姿潇洒且不失庄重地慷慨落座。坐定后,腰杆笔直,目光坦然与刘琦相对,尽显不卑不亢之态。
刘琦轻抬手腕,执壶添酒,动作舒缓优雅,每一处细节皆显贵胄风范。他眸光如炬,直视步骘,淡声道:“子山,我知道你在等什么。”
步骘闻言,心头猛地一震,面上却强自镇定,眉梢微挑,沉声道:“公子何出此言,莫要诓骗于我。”
黄忠抚髯大笑,声若洪钟:“哈哈哈哈!步子山,休要再做他想,汝等心底盘算,可不就是巴望着江东援军来援?我家公子智谋超绝,早将一切勘破。汝在此徒劳拖延,不过是白费心机,反倒扫了公子谈判的兴头!”
步骘心中一凛,面上却不露声色,忙整肃衣冠,拱手一揖,言辞恳切道:“足下所言差矣,江东此时自顾不暇,哪来什么援军之说。”
刘琦丰神秀异,目光灼灼直视步骘,沉声道:“子山,今时我需借江东船只一用,你且说个条件,若在理,我自会应允。”
步骘心中一沉,至此方知江东援军之事早已被刘琦洞悉。他心思电转,敏锐察觉到眼前局势下谈判的关键所在,一股底气悄然生起,自信之色浮上脸庞。
可须臾之间,他又猛地反应过来,关键信息乃是刘琦主动透露,其中是否暗藏玄机?这般一想,刚升起的自信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迟疑之色瞬间爬上眉梢,心中天人交战,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
刘琦也是被逼无奈,交州之地广袤无垠,其疆土囊括后世的广东、广西乃至安南。交州山川险阻,道路崎岖,交通着实落后不堪。
苍梧郡上通灵渠,循水路可直抵荆南;下连西江,逆流西向可达郁林郡,若顺流东行,则可至南海郡。
只要刘琦能组建一支强大的水师,那么征讨郁林、南海二郡,将会事半功倍。纵无水师,不过耗时稍长罢了。然若攻交趾,无水师相助,几无胜算。
郁林郡通往交趾郡,须越十万大山。山路崎岖险峻,要运粮草物资谈何容易。且郁林郡在籍人口不过十万上下,如此人力,断难征足徭役。想运粮草物资,真如痴人说梦。
倘若刘琦遣一万兵马从陆路进兵,单是运送粮草,怕就得征调十几万徭役。如此一来,岭南之地生产必将停滞,民生维艰。昔日伏波将军马援冒险跨海进军,实乃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今刘琦处境,亦复如是,若无水师相助,此役难成。
刘琦千辛万苦,长途跋涉,以一万人远征。遇到以逸待劳的士燮,要想取胜谈何容易?
交趾郡在士燮的治理下,成为岭南第一大郡,人口达到三四十万。以士家的威望,集结两三万人马轻而易举。
刘琦得出结论,从陆地进军,几乎不可能战胜士燮。他需要一支强大的舟师,能够跨海作战的舟师。纵观天下,只有荆州水师和江东水师,拥有这样的实力。论造船的能力,江东远超荆州。
步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神带着几分坚定,缓缓开口:“公子,您自是知晓,船只于我江东而言,乃国之重器。断断没有贩卖给外人的道理,还望公子体谅我江东的难处。”
刘琦面带微笑,眼神自信从容,语气诚恳道:“子山,你这话可就生分了。昔日赤壁鏖战,孙刘两家携手抗曹,这份情谊我一直铭记于心。如今我有难处,还望念在往日情分上,能施以援手。”
步骘摇头,肃然正色道:“此非寻常市易之事,纵使某应允公子,吾主亦断难首肯。公子纵以死生相胁,亦无济于事,还望早熄此念。”
刘琦神色自若,目若朗星直视步骘,沉声道:“子山身负使命南下,今苍梧若失,届时归返江东,当如何向吴侯复命?”
步骘挺胸而立,神色坚毅,声如金石掷地:“既落此局,某自当一人担当!吴侯若要降罪,纵是斧钺加身、鼎镬临头,某亦甘之如饴!”
刘琦执盏起身,眸光灼灼,浅笑道:“子山且饮此杯,某苦思良久,倒得了个两全之策。不知子山可有兴致,听我细细道来?”
步骘眸光倏然一亮,朗声道:“闷酒难咽,哑谜难解!公子既有良策,还请直言相告!”
刘琦袖袍轻举,仰首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江东与皇叔缔结秦晋之好,更慨然相借南郡。这份盟友之义、慷慨之德,天下谁人不知?”
步骘昂首挺胸,神色间满是傲然,声若洪钟道:“吾主素以信义立身,一诺既出,山岳可撼!”
刘琦负手而立,神情冷峻沉稳:“子山,若坐视皇叔势力日盛,于江东而言,实乃心腹大患。换作是我居吴侯之位,必与苍梧缔结婚盟,互为掎角。待皇叔若有不臣之心,江东便可挥师西进,苍梧亦能举兵北上,两路夹击,何愁大事不成?”
步骘瞳孔骤缩,脑中翻江倒海:“公子之意,莫非是要与江东联姻?”
刘琦神色黯然,连连叹息,目光恳切地望向步骘:
“子山,我本无心逐鹿天下,只求能安稳度日、躬耕陇亩。然身处乱世,岭南孤悬一隅,若无强援,何以自保?遍观天下,唯有与江东联姻,方是万全之策。岭南之地,本就无力问鼎中原,我所求不过是一方安宁,还望你能将这番心意转达吴侯。”
步骘神色凝重,眉头紧蹙,眸中思绪翻涌如潮。苍梧之失,无疑是横亘在他与孙权之间的难题,此等罪责,如何担待?
然麾下武射吏不过千余,江东所供人力物力微薄,以一己之力,又能何为?纵使败北,亦情有可原。
步骘沉吟良久,眸光忽闪。若与刘琦联姻,恰能补上江东战略版图的缺角,既可解眼前困境,又能壮江东之势,岂不妙哉?
刘琦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出头,尚无子嗣承继家业。若联姻提议能成,孙刘两家情谊必能更上一层楼。届时,刘琦、刘备同江东所立盟约,自是以江东马首是瞻。吴侯雄才大略,如此一来,称霸南土,指日可待。
步骘双眉紧拧,面露难色,语气中透着无奈:“公子,两家联姻干系重大,绝非某能擅自定夺。若无主公首肯,实难有成,还望公子体谅某的难处。”
刘琦目光炯炯地看着步骘,坦荡道:“只要子山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就没有不可能的事。不知道子山,对竹纸有没有了解?”
步骘眼中光芒骤闪,身子微微前倾,语调不自觉地拔高:“竹纸之名,如雷贯耳,如今风靡神州,某岂会不知!听闻其轻便易携,书写顺滑,远胜竹简丝帛。公子提及竹纸,可是有何深意?”
刘琦神色豪迈,朗声道:“子山,琦有一议!江东若以船匠、舟楫作嫁妆,助琦组建舟师;琦便以竹纸、曲辕犁之技为聘礼相赠。如此,两家联姻,各取所需,既能加固盟好,又可共图大业,不知子山意下如何?”
步骘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连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公子,此话当真?您真舍得将竹纸的技艺相授?”
竹纸如今炙手可热,堪称金山银山。然岭南之地,人力匮乏,实难拓展更多市场。江东却不同,物阜民丰,商贸繁茂,若得竹纸之技,必能使其畅销中原,获利不可胜数。
刘琦神色庄重,沉稳地点了点头,毅声道:“子山,既欲结盟,彼此信任乃是根基。琦既诚意相邀,自不会虚与委蛇。竹纸之技,琦愿倾囊相授,以表结盟的诚心。望子山能将琦的诚意转达吴侯,促成此事。”
竹纸要扩大生产,技艺外泄实难避免。刘琦干脆以一个时间差,向江东谋利。待日后竹纸盛行,书籍价格亦会随之降低。如此一来,寒门子弟亦能更易获取知识,世家豪族对学问的把持,也将渐被打破。此于天下,亦是一桩幸事。
作为竹纸的推行者,刘琦声名远播自是水到渠成。但刘琦更看重的,是能借此打破世家对知识的禁锢,让天下寒门士子皆能受益。届时,刘琦获得的名望之重,不可想象。
步骘难掩兴奋,双手一拍,高声道:“公子所言极是,互相坦诚,确为两家联盟的坚实根基!某即刻修书一封,将此间利弊与联姻之重,向主公详述明白!”
刘琦知道步骘打的什么主意,此计若成,步骘必居首功;纵使盟约未就,亦可拖延时间,以待江东援至。然既有所求于人,便难事事尽善,世间诸事,本就得失相依,岂有万全之策?
二人自此屏退左右,商讨盟书。自联姻仪程、互市细则,至攻守盟约,皆逐条斟酌,反复推敲。时而因分歧争得面红耳赤,时而为共识抚掌大笑。
步骘执盏而起,身姿挺拔,朗声道:“公子高瞻远瞩,此番盟约,必成千古佳话!某敬公子,愿孙刘两家永结盟好!”
刘琦亦端起酒盏,眸光清朗,温声回应:“子山盛情,岂有不承之理!”
步骘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晃了晃手中酒盏:“若吾主拒了联姻美事,还能与公子一起喝酒吗?”
刘琦豪气纵横:“孙权要是敢拒绝,不怕我生米煮成熟饭吗?待木已成舟,便是江东十万水师压境,我亦能携新妇立于城头,与他理论个是非曲直!”
步骘抚掌大笑,眼中满是激赏:“哈哈哈!公子这般豪情,当真是人中龙凤!某今日方知,传言中温厚守成的荆州公子,竟藏着如此不羁锋芒!”
孙尚香风姿天然,手中佩剑铿锵出鞘半寸,寒芒映得她玉颊绯红,贝齿轻咬朱唇斥道:“刘琦!亏我此前敬你是个磊落君子,不想竟使出这般先娶后奏的下作手段,当真卑鄙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