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嘴，让剑说话……”
谢宗盛慢吞吞说着，也慢吞吞地收回拐杖。
“琉璃，去拿把木剑给他。”
“好！”
谢琉璃颇为早熟的朝客人歉意笑笑，然后才小跑跑开。
钟岳愣在原地，却不生气。
老头有真功夫的啊！
就是脾气臭了点。
不过这家破旧小剑馆怎么回事？
只有一个疑似剑圣盲眼老头。
加上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
而且破破烂烂的，让人怀疑这两个人平时有工作，能吃饱饭吗？
这还能教人剑术？
钟岳又看向那小女孩奔向的地方。
那儿有一个武器架。
但没有一把铁剑。
古旧木头架子像是被反复擦了好多遍，上面只有零星可怜的三把训练木剑，两长一短。
短的那把，钟岳怀疑是这个小女孩平时耍着玩的。
谢琉璃踮起脚尖，尽力伸直一双小手手臂，才能最大的那柄木剑抽出来。
然后抱住，一路小跑过来，仰着小脸，笑得阳光灿烂，高高捧起木剑：“给，大哥哥！”
“谢谢。”钟岳心头像被阳光照到，让他笑着接过木剑，又强忍着摸摸小女孩脑袋捏捏灿烂小脸的冲动。
他入手木剑后，掂了掂，感觉分量微沉。
盲眼老人也在这时淡淡的说：“对着我，挥一剑。”
就在钟岳感到错愕时。
剑馆外面的街道上。
对街的一栋房子二楼里，有两个人正盯着院门口的动静，其中一个人则拨打了一个电话。
“老、老大，又、又有人来武馆拜师了，是、是个少年。”
打电话的男人声音有点结巴，神情畏缩。
而电话那头响起一道清冷又坚实的声音。
“继续打！打到他不敢再来，有别的问题吗？”
“是，明、明白了。”
他挂断了电话。
旁边的人正在准备指虎，同时说道：“咱们都在这儿蹲半年了，这家剑馆名声也臭了，竟然还有人上门，看来又是个无知无畏的蠢小子！”
打电话的人点点头：“我们把所有想拜师的人，都狠狠打一顿，按理来说，只要打到那个老头没有任何弟子能传承他的秘技，就只能向我们老大屈服了。”
那人把指虎套好，看向沙袋：“就刚才那个瘦小鬼，我练习了两年半的重炮拳，一拳就能撂倒他！”
随着话音落下。
那悬挂天顶吊下来的一人高大沙袋，发出重重砰一声，上百斤的沙袋几乎被打得晃成了四十五度角。
沙袋快速荡下来的时候。
木剑也疾速地刺了出去。
剑馆道场里。
无论是盲眼老人还是可爱小女孩，都在盯着少年反应。
只见在少年握住木剑，调整姿势的期间。
两人脸色都从一开始的正常，变得慢慢凝重起来。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
甚至在少年蓦然睁眼时。
整个人，甚至仿佛出现幻象。
好像化身一名战场上的士卒。
他手中递的，不再是木剑。
而是希望！
挣命的希望！
那是一点无匹寒芒。
剑身与伸直的手臂，凝成一线。
在作为敌人一方的视角看来。
这就是挣破绝望的寒光。
你必须死，我方能生！
这是……以死求生之剑。
老人睁圆了眼睛，从未想到过。
这年头，竟然还有年轻人修行这种极端剑意的道？
心中惊讶的同时，谢宗盛忽然怒目圆睁，猛地吐气开声。
“喝！”
一声沉喝，整个不大的道场就像被打了个小雷，喝声滚滚回荡。
褂子衣衫下，老迈身躯猛然一鼓，肌肉在极短时间内仿佛充气的气球涨起来。
与此同时的是。
木剑准确刺中了老人胸膛。
诡异的是，弯了！
木剑剑身竟然微微一弯，然后弹了开来，给人感觉像是刺在了一块铁石板上，才会这样的反弹起来。
下一刻。
刚才好像换了个人的少年，猛然流露出如梦惊醒的反应，连忙抓紧木剑收回来，心中还有惊悸未消。
刚才那一刺，根本不像是刺在肉上！
触感，就像刺在铁板上。
难道是老头胸口藏钢板了？
钟岳又转念自动回答：不太可能，这种花招完全没必要，太容易揭穿了。
“对不起！我刚才……”
钟岳急着想道歉。
他刚才鲁莽了。
原本是想要尽可能的，打出尽量优秀的一剑。
因此，在握住剑的时候，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在意念深处交锋的那一幕。
由于此身已经为半虚空生命的特殊人类身躯，在精神方面也得到了和体质同样的增强。
这使得钟岳能清晰回忆起来。
他不断回忆那一剑。
包括要被斩杀的恐惧。
甚至将那份恐惧融合在当下的心情里，试图将恐惧以反击形式，融在手中剑里，去反过来刺杀对手。
钟岳当时的灵光一动，使这一刺的动静威力，以及使出后，仿佛技能经验猛地涨了一大截。
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不应该这么全力的，如果真把老人刺了个好歹怎么办？
“你给出去！”
盲眼老头却怒喝起来：“你明明已经剑道入门了！是不是那人派你来消遣我的？！”
苍老声音中，暗含一些痛苦。
眼前的少年，明明是……
明明是一个好好的璞玉苗子！
明明是能传承金刚剑道的孩子，怎么就……怎么就学了这种极端杀伐之剑？
金刚剑，可不适合这种人。
谢宗盛心里矛盾又纠结。
钟岳却听得皱眉，转身就走。
他也是有脾气的！
平时，如果交流的对方是好人。
或者坏人，但说话好声好气的。
他都会尽量温和点，认为给予别人礼貌，其实就是在维持自己脸面。
不过，细想对方的一番话。
钟岳又觉得有深层原因。
只是他不想去探索！
非亲非故的，他没有挨骂兴趣。
少年大步走出去时。
盲眼老人听脚步声，又皱眉起来，觉得更古怪了。
那一剑……
明明摸到了剑意门槛。
如此天才少年……
为何，这脚步声又完全是新手的感觉？
难道……不是天生剑种？
而是从哪儿刚好接触了那种杀伐之剑？
也许……还有扭转的机会？
谢宗盛忽然扭头：“琉璃，你看到了什么？”
小女孩原本不高兴和失落的表情，在听到这话后，立刻涌出期待。
她高兴又困惑：“爷爷，大哥哥很奇怪！就像、就像……就像一颗玻璃珠！外面是透明干净的，但是最里面好黑好黑！黑得什么也看不见！”
老人听得愣住了。
果然是有天赋的！
竟然形成了清晰的心象。
要知道诸多世人俗人。
一辈子，他们的心象都是混沌混浊不堪，从未明白过他们的本心。
可惜这个少年太古怪了。
谢宗盛眉头皱得更紧。
若是纯粹干净透明的心象。
那么他会立刻亲自追出去。
只要确认对方有一点点尊师重道的可能性，他就会倾囊相授。
然而这种心象深处，核心出现纯粹黑色的异象……
谢宗盛却闻所未闻！
“琉璃！你追出去看看，看看他是不是……派来故意羞辱我们的。”
“好！”
谢琉璃欢快应了，又像脱缰的小马，撒腿就冲出去。
谢宗盛愁眉难舒，心中苦楚。
他已经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了。
又轻轻扯开胸口，能看到一点淤青。
刚才那一剑，若放在他年轻时，留痕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我必须尽快为“金刚剑道”寻找一个传人，然而有资质的人，又实在太少了，眼下这个机会……”
老人纠结中，发现自己还是迈步，快要跨过门槛了。
而小剑馆的门口外。
谢琉璃刚踏出院门，忽然瞪大眼睛。
在她那双如名字般清澈漂亮像琉璃光泽的瞳孔中，倒映着少年身影被拦截着的场景。
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穿着黑色长风衣，光头，胳膊粗壮的男人，堵住了并不大的巷子出口。
昏黄街灯洒下的光芒，把迎光走来的少年高瘦身影，拉得更长了。
特别是少年手里，还握着出门时忘记还回去，一直握在手中的木剑。
又或者他不知不觉在那么短时间内，习惯了手中有剑，与之一体。
“木剑？”
男人狞笑，双拳碰了碰。
拳面上，赫然是一双金属指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