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株通体碧绿的药草摔在陶萄脚边，叶片上还沾着晨露。她蹲下身，指尖刚要触碰，耳边就响起李青崖的厉喝：
“用眼睛看！灵植堂弟子第一戒律——不明之物不得上手！“
陶萄缩回手，改为双手撑膝俯身观察。这是一株形似薄荷的植物，叶脉呈银白色，边缘有细小的锯齿。
按照《青霖药典》记载，应该是炼制宁神丹的主材“清心草“。但直觉告诉她不对劲——正常清心草该有淡淡的樟脑香，而这株散发的是几乎察觉不到的腥甜。
“是蚀心草。“她直起腰，“用幻形术伪装成了清心草。“
李青崖的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依据？“
“它在害怕。“陶萄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急忙补充，“《药典》第七卷记载，蚀心草叶背有肉眼难见的红点，遇水则显...“
“废话。“长老打断她，骨杖突然挑起另一株药草，“这个呢？“
这次是朵娇艳的黄花，形似山茶。陶萄甚至不需要细看，肚兜就传来一阵刺痛般的灼热。更诡异的是，她竟能“听“到这花发出的细微尖啸——就像那夜在腐灵池感受到的植物情绪。
“噬魂花。“她后退半步，“没伪装，但被施加了催熟术，毒性增加了三倍。“
李青崖的骨杖顿了顿，第三株药草飞落到陶萄面前。这株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杂草，灰扑扑的毫无特色，混在药圃里绝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陶萄却如临大敌，连退三步直到后背抵上院墙。这株“草“给她的感觉就像面对毒龙窟最深处的那些邪异蕈类——不是单纯的毒，而是某种活着的恶意。
“这不是植物。“她声音发紧，“是...某种东西伪装的。“
话音刚落，那株“草“突然暴起，灰叶化作无数细丝朝她面门射来！陶萄本能地抬手，银镯迸发出刺目青光，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细丝撞在光幕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哼！“李青崖骨杖重重顿地，一道黑光闪过，那怪物瞬间被震成齑粉。
陶萄双腿发软，银镯上的光芒渐渐熄灭。她这才发现整个院子的灵植都在朝她倾斜，仿佛随时准备扑过来保护她一般。
“灵息共鸣...“李青崖盯着满园异动的灵植，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区区练气二层，竟能引动百草朝拜。“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青色玉简扔给陶萄：“《草木精要》，三日内背熟。“
玉简入手温润，表面刻着片栩栩如生的树叶。陶萄小心地注入一丝灵力，简身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扉页上八个大字格外醒目：
青帝门下，当护苍生。
这八字如雷轰顶，陶萄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参天古树下青衣人抚琴而歌、万千灵植在月光下摇曳生姿、一场席卷天地的浩劫中草木凋零...
“怎么？“李青崖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陶萄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八个字：“长老，青帝...是什么人？“
骨杖“咚“地敲在她额头上：“先弄明白草是什么，再想帝是什么！“老者转身走向内堂，又补了一句，“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
灵植园东角的草亭成了陶萄的新修炼所。这里远离主路，四周种着隔音的灵蒿，最适合研读那枚来路不明的玉简。
《草木精要》与《青霖药典》截然不同。后者教人辨药性、记特征，前者却大谈“草木有灵““万物共生“。最匪夷所思的是第三章，竟说高阶灵植会“认主“，甚至会与主人共享记忆。
“难怪...“陶萄轻抚身旁一株月见草，回想那日救治时的奇异体验。玉简上说，这种现象叫“灵溯“，是青帝一脉独有的天赋。
银镯突然发烫，中央的莲花纹微微凸起。陶萄警觉地抬头，看见穆清玄站在亭外石阶上，手中提着个食盒。
“李师叔的《草木精要》可不是随便给人的。“他放下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点心，“上次获赠的，还是八十年前的玄钰师祖。“
陶萄合上玉简：“长老知道我的...“
“银镯？当然。“穆清玄自然地接话，仿佛在讨论天气，“你以为是谁在你每次快暴露时调整园中阵法？“他拈起块桂花糕，“苏芷师叔让我提醒你，玉简最后一章有惊喜。“
陶萄立刻翻到最后，却发现是空白页。注入更多灵力也无济于事，页面依旧空空如也。
“时候未到。“穆清玄轻笑，“就像你至今无法主动触发'灵溯'。“他忽然正色，“云清瑶昨日去了趟主峰藏经阁，借阅了《青帝纪年》。“
食盒底层放着个小瓷瓶。陶萄打开一看，是十二颗翡翠般的丹丸，清香扑鼻。
“筑基期的'青灵丹'，每月一粒。“穆清玄起身欲走，“李师叔不知道我给你这个——他若问起，就说自己捡的。“
“等等！“陶萄叫住他，“为什么帮我？“
穆清玄回头，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因为青霖门需要青帝传人，而这个世界...需要破局者。“
他走后，陶萄试着吞下一粒青灵丹。丹药入腹即化，化作澎湃灵力冲向四肢百骸。她连忙按照玉简上的引导图运转小周天，这次灵力流动比以往顺畅数倍，竟在体内形成了个完整的循环系统。
当灵力经过心口时，银镯上的莲花纹突然绽放，将部分灵力转化为青色光点储存起来。陶萄福至心灵，引导这些光点流向玉简。空白页终于有了反应——浮现出一幅人体经络图，与她体内光点流动的路径完全吻合。
“这是...青帝长生诀的第二层心法？“
她试着按照图示运转灵力，立刻感到与周围植物的联系更加清晰。那株月见草向她传递来温暖的问候，远处的玉髓芝则在“诉说“今早的日照太过强烈。
最神奇的是，当她集中注意力时，竟能感知到灵植园边缘那几株古树的“记忆“碎片——其中一棵的“记忆“里，赫然有父亲陶明年轻时的身影！
“爹...“陶萄伸手触碰树干，画面立刻清晰起来：二十年前的陶明还是个青衫少年，正将一枚种子埋入树下，口中念念有词。种子入土的瞬间，陶萄如遭雷击——那分明是《草木精要》扉页的八个字！
“青帝门下，当护苍生。“
这声音同时在脑海和耳边响起。陶萄猛地回头，李青崖不知何时站在亭外，骨杖上缠绕着与银镯同源的青光。
“看够了？“长老冷哼，“灵植不是让你偷窥过去的工具！“
陶萄慌忙起身行礼，却发现李青崖的目光落在她腰间——那里别着穆清玄给的青灵丹瓶。
“捡的？“长老讥讽地问。
“穆师叔给的。“陶萄老实回答。
出乎意料，李青崖没发怒，反而从袖中又取出个玉瓶：“这才是正统的青帝一脉辅助丹药。“他顿了顿，“每日一粒，配合玉简修炼。“
新给的丹药呈琥珀色，气味更加内敛。陶萄小心收好，壮着胆子问：“长老，我爹他...真是青霖门弟子吗？“
“不止是他。“李青崖的骨杖轻轻点地，“你们陶家世代守护青帝遗脉，直到二十年前...“他突然住口，望向主峰方向，“有人来了。“
一道传讯符破空而至，在李青崖面前燃烧起来，空中浮现几行字迹。长老看后脸色微变：“掌门急召。“他转身欲走，又回头警告陶萄，“近日别靠近西区药畦，云家的人在里面动了手脚。“
陶萄握紧玉简，突然问道：“长老，如果...如果青帝门下当护苍生，那害死我爹娘的凶手呢？“
李青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只有苍老的声音随风飘来：
“苍生何辜？执念才是蚀心之毒。“
夕阳西下，陶萄坐在草亭里，一遍遍摩挲着玉简扉页的八字。远处钟声悠扬，惊起一群飞鸟。其中一只青羽红喙的小鸟落在她肩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白发。
恍惚间，陶萄仿佛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耳边低语：
“活下去，小萄。活着才能看见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