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的水汽在晨光中蒸腾，陶萄盘坐在岸边青石上，发梢还滴着水。昨夜潜入潭底的经历让她至今心绪难平——那个刻满符文的石室，那幅描绘天崩地裂的壁画，还有石台上与母亲发簪完美契合的凹槽...
“果然在这里。“
穆清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陶萄慌忙将手中把玩的碧玉发簪藏入袖中，转身时却愣住了——向来一袭青衫的穆师兄今日竟穿着正式的内门执事服，腰间玉牌也换成了代表高阶职位的紫金流苏。
“有事？“她站起身，突然注意到穆清玄怀中抱着个长条状的青布包裹。
穆清玄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环视四周，确认无人后掐了个隔音诀。他神色肃穆地解开青布，露出一柄通体青白的长剑。剑鞘朴素无华，唯有吞口处刻着几道雷纹。
“这是...“
“你父亲的本命剑，青霜。“穆清玄双手捧剑，郑重地递过来，“玄钰师祖出关了，命我今日交予你。“
陶萄的手指刚触及剑鞘，一股刺骨寒意就顺着指尖窜上手臂。不是冰冷的寒意，而是像冬日里第一缕晨风般清冽的凉。银镯突然发烫，与剑鞘产生奇妙共鸣，周围三丈内的草木无风自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新芽。
“剑有灵性，识得旧主血脉。“穆清玄轻声道，“当年陶师兄下山前，将此剑托付给玄钰师祖保管，说待你...“
“待我什么？“陶萄急切地追问，双手不自觉地收紧。青霜剑微微震颤，仿佛在回应她的情绪。
穆清玄摇摇头：“师祖未明言。只说时候到了，你自会知晓。“
陶萸深吸一口气，缓缓拔剑出鞘。剑身如一泓秋水，光可鉴人。靠近剑柄处刻着五个小字：“为生民立命“。笔迹清隽挺拔，与父亲教她写字时用的字帖如出一辙。
“我爹他...“陶萄的嗓子突然发紧，“到底是什么人？“
“青霖门第三百七十二代真传弟子，玄钰师祖的关门弟子。“穆清玄的眼中浮现追忆之色，“二十年前，他是同辈中最早筑基的天才，本有望在甲子年内结丹。“
陶萄轻抚剑身，想象父亲当年持剑修行的模样。那个在田间劳作时总哼着小调的农夫，那个为给她摘野果能爬上最高树梢的父亲，竟曾是仙门翘楚？
“为什么离开青霖门？“她抬头直视穆清玄，“真的是因为偷学禁术？“
穆清玄脸色微变：“谁告诉你这些的？“
“外门弟子都在传。“陶萄将青霜剑归鞘，金属摩擦声清脆悦耳，“说我爹品行不端，说我...“
“荒谬！“穆清玄罕见地动了怒，袖袍无风自动，“陶师兄是为查证噬灵大阵才假借罪名下山，这是掌门亲允的秘事！“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陶萄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噬灵大阵？是不是和害死爹娘的凶手有关？“
穆清玄沉默片刻，终究叹了口气：“云家只是棋子，真正的黑手是守阵人组织。“他谨慎地选择着词句，“上古时期，噬灵大阵本是仙界惩戒下界的手段，后来...“
“后来怎样？“
“时机未到，我不能多说。“穆清玄轻轻挣脱她的手，“玄钰师祖只让我告诉你，青霜剑中藏着你父亲留下的线索。待你筑基成功，自会显现。“
陶萄不甘心地咬住下唇。她知道修真界讲究“时机成熟“，但父母惨死的画面夜夜入梦，叫她如何能等？
“至少要告诉我，守阵人是什么？“
穆清玄犹豫再三，终于压低声音：“是上古时期被派下界维护大阵的修士后裔。万年过去，他们早已忘记初衷，反而将大阵视为私有之物。“他警惕地看了看天色，“记住，在宗门内不要轻易提起这三个字，尤其要避开云...“
“陶师妹！“
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突然打断二人。云清瑶不知何时出现在寒潭入口，一袭紫衣在晨光中格外刺眼。她腰间悬着翡翠匕首，手腕上新添了串骷髅状的黑玉珠。
“穆师兄也在啊。“她故作惊讶地行礼，“掌门召集各堂真传议事，正到处找您呢。“
穆清玄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转身时以传音入密对陶萄道：“剑鞘夹层有你母亲的东西。小心云清瑶，她最近频繁出入禁地。“
待穆清玄走远，云清瑶立刻变了脸色。她踱到陶萄跟前，目光灼灼地盯着青霜剑：“没想到玄钰师祖连这个都给你了。“突然伸手想摸剑鞘，“让我看看陶明师叔的...“
“别碰！“陶萄侧身避开，银镯与剑鞘同时泛起青光。云清瑶的手像是触到烙铁般缩回，指尖竟冒起一缕黑烟。
“好得很。“云清瑶不怒反笑，转动着手腕上的黑玉珠，“看来青帝传承确实在你身上。“她凑近陶萄耳边，声音甜如蜜毒，“知道吗？你娘死前也是这样，浑身冒青光...“
陶萄脑中“嗡“的一声。青霜剑自动出鞘三寸，寒光直指云清瑶咽喉。四周草木疯狂生长，藤蔓如灵蛇般在地面游走。
云清瑶却笑得更加灿烂：“对，就是这样！让所有人都看看青帝传人多威风！“她突然提高声音，“救命啊！新入门的师妹要杀人了！“
远处立刻传来破空声——有巡山弟子正御剑赶来。云清瑶趁机后退几步，她捏碎一枚符箓，化作紫烟消失不见。
...
陶萄抱着青霜剑冲回小屋，锁上门后立刻检查剑鞘。内衬是层柔软的兽皮，看似毫无异常。她想起银镯与剑的共鸣，试着将镯子贴在剑鞘接缝处。
“咔嗒“一声轻响，剑鞘底部弹开个暗格。里面是张对折的绢纸，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
“小萄，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爹娘已经不在了。不要报仇，不要追查，带着青霜剑去找玄钰师伯。噬灵大阵事关重大，守阵人不会放过任何知情者。记住，你娘留给你的发簪是...“
信的后半截被血迹模糊，只能辨认出几个零散的字：“禁地“、“镜“、“不要相信“。
陶萄的手不住颤抖。这是父亲的字迹，很可能是临死前匆匆写就。她将信纸贴在额头，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父母最后的气息。
窗外日影西斜，照在青霜剑上，折射出奇异的光斑。陶萄突然发现剑身靠近护手处刻着极小的图案——一座山峰和一道瀑布。这标记她很熟悉，正是青霖门后山的“悬剑峰“！
“难道...“
她急忙翻出母亲留下的碧玉发簪。对着阳光细看，簪头的莲花内蕊中，那颗金色种子表面竟也有个微型山峰图案，只是多了一道闪电标记。
“悬剑峰...雷电...“陶萄想起穆清玄说父亲在剑中留下线索，“莫非在悬剑峰顶？“
夕阳将小屋染成血色。陶萄取出李青崖给的青帝丹服下，开始打坐调息。青霜剑横放膝前，银镯与剑身偶尔共振，发出清越的嗡鸣。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时，她睁开眼，取出发簪仔细端详。金色种子似乎比昨日饱满了一些，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爹，娘，“她对着青霜剑轻声立誓，“女儿必查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