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传送阵的青光尚未完全消散,陶萄就听见头顶传来第一声爆炸。她蜷缩在冰冷的六芒星阵图中,父亲那一按让她四肢发软,但意识却异常清醒。
怀里的包袱散发出淡淡的药香,那是母亲缝在夹层里的宁神草。
又一声巨响,这次近得让地窖顶部的土屑簌簌落下。陶萄挣扎着爬向楼梯,指甲在木板上抠出深深的痕迹。
不知是父亲的手法有误,还是她体内的青帝血脉起了作用,麻痹感正在快速消退。
当她的手指终于够到地窖门板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门缝里渗入的不是灯光,而是跳动的橘红色火焰。
“爹!娘!“陶萄用尽全力推开一条缝隙,热烟立刻呛得她剧烈咳嗽。眼睛被熏得睁不开,但她还是看到了——整个陶家庄都在燃烧。
眼泪不自觉留下,这一切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夜空中,三轮血月高悬。不,那不是月亮,是三颗悬浮在半空的血色晶石,正不断向村庄投射猩红的光束。每一道光束落下,就会有一栋房屋轰然炸裂。
陶家小院已经面目全非。院墙倒塌了大半,那株百年桃树焦黑一片,却仍倔强地挺立在火海中,枝干诡异地扭曲成保护姿态,罩在堂屋上方。
堂屋里,两道熟悉的身影背对背站立,周围是三个黑袍人。借着火光,陶萄看见父亲手中的青木剑已经折断,母亲嘴角挂着血丝,脚下却亮着一个复杂的阵图。
“陶明,交出青帝遗物,给你个痛快。“为首的黑袍人声音嘶哑,手中把玩着一块黑玉牌——正是云沧腰间那块,“为了个丫头片子搭上性命,值得吗?“
陶明啐出一口血沫:“呸!那可是我女儿,不为她拼为谁拼?云家勾结血煞宗,就不怕青霖门...“
黑袍人突然抬手,一道血光闪过,陶明左臂齐肩而断。断臂落地时竟瞬间化为干尸,血液被抽取得一滴不剩。
“青霖门?“黑袍人怪笑,“玄钰老儿自身难保...“他突然转向陶萄藏身的方向,“找到了!“
陶萄浑身血液凝固。她根本没发出任何声响,但那黑袍人仿佛能透过浓烟与火焰直接锁定她。五道黑影同时扑向地窖入口,父亲却在此刻做了一件谁都没想到的事。
他剩下的右手猛地插入自己丹田。
“萄萄,闭眼!“这是陶明最后一句话。
下一刻,耀眼的青光从他体内迸发。陶萄下意识闭眼的瞬间,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再睁开时,父亲站立的地方只剩一个深坑,一个黑袍人已经化为灰烬,剩余两个也断肢残臂。
“明哥!“林茹凄厉的呼喊刺破夜空。她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脚下的阵图上,“乙木困龙,起!“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无数粗壮的根须破土而出,如活物般缠住那两个重伤的黑袍人。更惊人的是,焦黑的桃树突然焕发生机,枯枝上抽出新芽,转眼间长成一条条青色藤蔓,将整个院落包裹成茧。
林茹踉跄着冲向地窖,半边身子已经被鲜血浸透。“小萄,小心云...“她的手即将碰到女儿面颊时,一根血红色的长矛突然从背后贯穿她的胸膛。
矛尖距离陶萄的鼻尖只有三寸。
“娘——!“陶萄的尖叫引动了体内某种力量。肚兜上的青竹绣纹瞬间活了过来,化作实质的青光将她包裹。后面赶来的黑袍人抽回血矛,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发光的小女孩。
“青帝长生体?“他声音中的贪婪令人毛骨悚然,“得来全不...“
一道剑光从天而降,将黑袍人逼退数步。夜空中的血色晶石突然熄灭了一颗,接着是第二颗。一个青色身影御剑而来,手中法诀连变,三道雷霆接连劈下。
“穆清玄!“黑袍人怒吼,“青霖门敢插手云家的事?“
来人正是日前路过陶家庄的穆清玄。他根本不答话,剑光如雨倾泻,逼得黑袍人连连后退。当最后一块血晶熄灭时,黑袍人咬牙捏碎手中玉牌,化作一团黑雾遁走。
穆清玄没有追击,而是转身看向被青光包裹的陶萄。小女孩跪在父母残躯前,身下的土地正以惊人速度长出青草与野花。更诡异的是,那些花草全都朝着陶萄的方向倾斜,如同朝拜。
“灵植朝圣...“穆清玄倒吸一口凉气,“真的是青帝血脉...“
他试探性地伸手触碰那层青光,立刻被弹开。光茧中的陶萄对外界毫无反应,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动作——用沾满父母鲜血的小手,一遍遍抚摸肚兜上的绣纹。
每抚摸一次,绣纹就明亮一分,而她头发上的青色也加深一分。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浓烟时,陶萄的头发已经全白,只有发梢泛着诡异的青光。
穆清玄终于注意到她颈间挂着的玉佩——那是青霖门核心弟子才有的信物,背面刻着“玄钰“二字。
“你爹是玄钰真人的弟子?“他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长叹一声,对着陶萄行了一个晚辈礼,“小道友,得罪了。“
说罢,他咬破指尖,在空中画出一个复杂的血符。符成之时,陶萄身上的青光突然收敛,全部汇入里面的衣服之中。小女孩身子一软,倒在穆清玄臂弯里。
就在他准备御剑离去时,焦黑的桃树突然拦在前路。仅剩的一根活枝轻轻摆动,从树心处推出一个青玉匣子,“咔嗒“一声落在陶萄胸前。
穆清玄不敢久留,抱起陶萄御剑而起。升空时他最后看了一眼化为废墟的陶家庄,突然发现一个诡异的现象——所有死去的村民都呈现出干尸状,仿佛全身血液被抽干,而唯独陶明夫妇的尸体周围,草木繁茂如春。
飞剑穿云破雾,向青霖门方向疾驰。穆清玄没有注意到,昏迷中的陶萄右手正无意识地掐着一个古老的法诀,而她发梢的青光,正在空中留下淡淡的痕迹,如同某种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