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晚吃肉

未时一刻，艳阳当空。

袁烨将最后一片琉璃瓦插入地面。

至此，一个简易的巨型镜阵宣告完成。

拍了拍手上泥土，走进去感受了一下，还算满意。

这些琉璃瓦片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玻璃镜面，但胜在数量足。

此刻他人站在镜阵中，无论处于哪个位置，面朝哪个方向，眼睛都被刺得完全打不开。

抬头上望，天朗气清，碧空如洗，没有一丝异常。

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在那蓝天白云间，有两双眼睛正时刻紧盯着自己。

“万事俱备，今日必收你们！”

心里这样盘算着，袁烨取出匕首，用力朝着自己脖子一抹。

噗！

浓稠的殷红色，呈喷射状，飚出三尺开外。

随着匕首当啷坠地，袁烨也“嗬嗬嗬嗬”捂着脖子仰面倒了下来。

眼睛半睁半闭间，看到两道白光嗖的一下从云丛中遁出，如箭矢一般疾冲而下。

竟是两只信鸽大小的白色怪鸟。

双目如电，翼展极长。

尾翎直立如箭簇，并生有繁密的暗金色云纹。

发现袁烨自杀，这对怪鸟明显有些着急，不复之前那么警觉谨慎，冒险进入了低空。

然而，就在袁烨觉得今日大事可成之际，这对怪鸟居然在距离地面约五丈高处，硬生生悬停。

振翅盘桓，明显又开始犹豫。

“这样都不行？”

好在袁烨还有后手，他捂着脖子的左手用力一挤。

噗！

第二个简易血包成功爆浆。

这次用力更猛，真真是血溅五步，喷得他大半个身子都是血淋淋的。

嗬嗬嗬，他一边扮演喉咙漏气，一边操控身体卖力表演抽搐，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终于，两只怪鸟不再犹豫，直冲下来，想要临近查探。

刚一进入地面镜阵的折射范围内，两鸟就像是喝醉了酒，摇摇晃晃，七拐八扭，鬼打墙似的胡乱扑腾。

就连那迅如流光的速度一下子也都变慢了不少。

“之前判断果然没错，这对贼鸟的弱点就在尾翎上。”

袁烨心中稍定。

但也丝毫不敢大意。

他与这对扁毛畜牲已经缠斗了足足四天。

它们追，自己逃。

使劲浑身手段也没办法彻底摆脱，期间十数次设伏反杀也都没有成效。

这玩意儿速度迅捷，警觉性强，飞行高度极高，几乎不入低空。

好不容易诱骗到低处，稍一觉察到危险，立马光速远遁，袁烨完全无计可施。

迫不得已才使出这“苦肉计”。

料想它们背后的主人既然是想带自己回帝都神康请功领赏。

那么追踪自己固然重要，但排在第一的关注点肯定还要属自己的人身安全。

今天是他穿越进自己参与制作的游戏《九玄密录》的第十一天。

也是开始逃亡的第八天。

十天前，他从这个世界一醒来，就发现身处大乾神镜司的控制之下。

那位锦衣郎将张勋，笑容满面，态度亲善，好酒好菜伺候着，睡的也是最好的屋子。

但就是将他完全与外隔绝，连上个茅房都得有人在旁边贴脸蹲着。

醒后两个时辰，袁烨便搞清楚了状况。

得知自己被认定为“秋水亭传人”，立马开始酝酿逃离计划。

虽然这款扑街游戏是他刚大学毕业时参与制作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五年，很多细节东西都记不清楚了。

譬如各种神功秘境、天地人榜、五药十丹、九玄诡器录、王道极兵谱之类的。

就只剩个鸡肋的胭脂谱还能倒背如流。

但好在，对于整体世界观框架和一些特定大事件他还有印象。

尤其是涉及秋水亭的事。

秋水亭对大乾立国有不世之功，在大乾享有“共天下”级别的至高特权。

【天地为鉴，血脉为契，皇朝气运共承千秋业；日月昭誓，玄门敕令，姻缘荣宠永镇万世基】

这是大乾太祖皇帝对秋水亭发的道誓，是白纸黑字写在大乾律第一页的铁律。

正常的话，可以开府建牙，仪同亲王，见皇不拜，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巅峰。

只可惜，他自己这个“秋水亭传人”的身份，百分百包假！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懂秋水亭。

连这门派名字都是他取的，用的是苏东坡先生的“仙风入骨已凌云，秋水为文不受尘。”

按照现如今大乾建永十年来算，秋水亭已经至少灭门一百年，并且是鸡犬不留寸草不生的那种。

遗憾的是，当初秋水亭这条线一开始就被舍掉了，最终版游戏中只提了一嘴。

袁烨怎么也想不起来是怎么灭门谁灭的门，最大可能是当初根本就没来得及设定这一细节。

但他唯一可以肯定以及确定的是，绝对没有真正传人在世！

那么这件事就有些细思极恐了。

无论是神镜司搞鬼，大乾皇室钓鱼，还是反对派作妖，都不是他这条小命适合参与的。

必须得逃！

终于在第三天寻得机会。

利用秋水亭传人的身份，演了把老神棍，将张勋和四个手下暂时困在了一处小秘境中，成功逃脱。

秘境主人号“鹿鼎真君”。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唯一可取之处是拥有七八位如花似玉的夫人，且家庭和谐，幸福美满。

床笫方面手段颇为高明，说句苦心孤诣也不为过，留下了不少珍品器具，宝药好货。

因为事先已经摸清楚张勋擅长御兽，拿手本事就是追踪。

袁烨也就没心疼东西，把得自“鹿鼎真君”的各类宝药，给张勋养的那些蛇虫鼠蚁各类小玩意儿，咔咔一顿猛造。

还利用近二十个时辰的先发优势，伪造了几条假遁路线。

即便这样，四天前也还是被追上了。

罪魁祸首就是这两只漏网之鸟。

此处脂阳山，号称十死无生之地，原本并不在袁烨的预设路线之中。

只不过是被这对扁毛畜牲追的没办法了，打又打不掉，躲又躲不开，只好出此下策。

今日这是他最后一次尝试反杀，如果再次失败，那就干脆躲进去脂阳山。

脂阳山对于一般人是死亡禁地，诡谲凶险。

但袁烨记得很清楚，这脂阳山看似神秘莫测，说穿了倒也简单。

原始设定里，其实就是一处惨烈战场，是两位超品巨头同归于尽之地。

因为二位大佬都觉得此战稳赢对方，所以最终死的都很不甘心。

加上所持大道奇特，千百年来道则不灭，紊乱孳生，互相攻伐不休，这才形成了如今活人勿近的千里脂阳。

对于袁烨这个挂逼来说，虽然依旧凶险，但还是勉强能一试的。

最起码比被神镜司这帮人追到强。

……

四天的相持，虽然屡战屡败，却也不是毫无所获。

袁烨就发现了这两只怪鸟的一些特殊之处。

譬如说，它们在极速飞行过程中，遇到复杂路况，几根尾翎会一直处于高频颤动，尾翎上的暗金色云纹也不断闪烁，是在通过光线和气流来标记路径。

于是袁烨就寻找材料，搞了这么一个粗陋镜阵。

没想到还真有奇效。

镜阵之中，两只怪鸟慌乱了片刻，又有渐渐稳住阵脚的趋势。

虽然速度变得很慢，飞的依然是歪歪扭扭，但起码已经不再无头苍蝇鬼打墙了。

真特么难缠啊！

袁烨心中感慨，一边继续装死，一边耐心等待着。

自从丢掉匕首，他的右手就一直半埋入身侧土下，静待良机。

眼见着怪鸟摇摇摆摆飞入预定位置，袁烨右手猛地一扯土里埋着的绳索。

腾的一声，一个旧竹匾应声被弹起三尺来高，无数暗青色的籽状物倾撒在了空气中。

这些是【护神蒲】的草籽，脂阳山外围特产之一，有滋补神魂、抵御心魔之效，很多有钱人取来当茶饮。

但这玩意儿有个特性，黏附羽翼，且见风就疯长，堪称小体重禽类的克星。

果不其然，一沾上这些草籽，两只怪鸟顿时方寸大乱，拼命振翅想要甩落，并发出尖利的怪啼。

这还是袁烨第一次听到它们的叫声，可见这一记着实打到了痛处。

随着二鸟拼命扑腾挣扎，青色的絮草开始疯长，不断缠绕。

护身蒲草叶本身强度不大，分量也不重，但架不住数量多。

此刻，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的草籽，两只怪鸟又被镜阵扰乱了方位标记能力，慌乱之下，只能本能地挣扎扑腾，四处乱飞，结果羽翼上越沾越多。

不消片刻功夫，就变成了两只只能在地上翻滚跳腾的藤草球。

一直到两个草球不再动弹了，袁烨才好整以暇地从地上爬起。

拔出几个琉璃瓦片，砸过去试了试，没动静，这才慢慢靠近。

走到近前，刚欲俯下身查看，草球忽然同时弹起，一个砸向面门，一个朝胸前袭来。

袁烨不慌不忙地伸出左手。

自从不用再捂着脖子装漏气，他的这只左手就一直悄悄拢在袖中。

此刻伸出，掌心里握着一支巴掌长的纤细玉管。

尾端含在嘴里，噗噗连吹两记，草球应声跌落，象征性翻滚了几下，彻底安省下来。

这玩意儿叫【恣意怜】。

是那位“鹿鼎真君”的终极秘藏之一。

号称“不管江湖女侠还是隐世仙子，大宗师之下，一噗既倒”。

时效六个时辰。

最神妙处是虽然身子不能动，但心里清楚，知觉全在，且一些情绪感触会被适当放大……

一共只得到四支，现在又浪费了一支。

袁烨顾得不得肉痛，麻利地取出准备好的干柴，火折子点上。

捡来的旧瓮架好，开始烧水。

嗯，今晚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