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曼珠沙华(一)

邢越攥着青铜铃铛的手不自觉的握拧紧,骨节分明的的手指因用力泛起青白。

他盯着叶忘川眼中,转瞬即逝的猩红,动作迅速的跨上警车甩上车门。

“去。”

引擎轰鸣中,三辆警车与一辆黑色商务车鱼贯冲出暗巷,警灯划破晨幕时,他看见后视镜里,事务所的朱漆门缓缓闭合,门环上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呜咽。

“坐标发你了。”

他将手机屏幕转向副驾的痕检员,余光却瞥见叶忘川的商务车突然加速。

尾灯在清晨的薄雾中拉出妖冶的红光,像极了照片里那朵枯败的曼珠沙华。

警车的车载电台突然滋啦作响,传出断断续续的童谣。

“忘川水,孟婆汤,眼不见,心不慌...”

车子行驶一段距离后,晨雾便便的越来越浓,车载导航显示已进入郊区。

邢越摇下车窗,潮湿的空气里混着铁锈味——那是血腥味的前兆。

前方路口的红绿灯突然全部转为红色,前方叶忘川的车毫无征兆地急刹。

他猛踩刹车的瞬间,看见她摇下车窗,指尖夹着张燃烧的符纸,火苗在浓雾中明明灭灭,却始终不熄。

“邢队。”

她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带着几分戏谑。

“前面路口左拐,有惊喜。”

话音未落,商务车已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邢越猛踩油门跟上,转过路口的刹那,废弃医院的霓虹招牌突然亮起。

“精神科”三个字母 flickering中渗出暗红液体,在晨雾中拖成血痕。

叶忘川跳下车,走到废弃医院的大门前,细长的指尖摩挲着袖口的朱砂符纹,丹凤眼微眯。

“小夏你带人守在外边!”

邢越说完便打算下车,却被副驾驶的夏冬叫住了。

“邢队!”

夏冬一脸担忧看着队长邢越,那个叫叶忘川的女人真的是太诡异了。

他一个门外汉都能感觉,那个“忘川事务所”的老板是个狠角色。

可他邢队却总爱找她帮忙,这让他怎么能不担心队长的安危。

“无事!”

邢越抬手示意属下不用担心,这才打开车门下了车,来到了叶忘川的身侧。

“有什么发现?”

邢越开口,目光扫过现场,指尖摩挲着黑色皮衣袖口处的拉链,眼眸很深邃。

却因看见叶忘川袖口的符纹正渗出微光,在晨雾中勾勒出往生咒的轮廓,心里掀起一丝警觉。

叶忘川指尖刚触到生锈的门把,掌心的朱砂符突然发烫,锈迹斑斑的铁门内传来指甲抓挠玻璃的声响。

“2005年暴雨夜,这家医院失踪了十七名精神病人。”

她忽然开口,指尖在门板上画了个逆时针的魂归符。

“他们被锁在顶楼治疗室,当成曼珠沙华的养料——每朵花要吞噬百人魂魄才能开在阳间。”

话音未落,门内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像是有人从高处坠落。

叶忘川推开大门朝着里面走去,邢越见状也快步跟了上去。

精神病院内光线昏暗,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扫过大厅,看到墙面上用血写着歪扭的“救我”,每个字都带着拖拽的痕迹。

路过电梯时,电梯门是打开的,邢越看到里面的镜子突然蒙上白雾。

而叶忘川的倒影在镜中转身,朝他露出个诡异的微笑——

邢越惊了一下,立马看向叶忘川,可现实中的她明明背对着镜子。

“跟上。”

叶忘川开口,她踢开挡路的轮椅,黑色风衣的衣摆扫过地面时,那些血字竟顺着她的脚步汇成箭头,指向楼梯间。

二楼转角的灭火器突然爆裂,白色粉末中裹着几缕黑发,邢越见状立马上前,认出那是证物袋里死者的头发。

叶忘川却停在楼梯口,盯着台阶缝隙里的指甲印。

“他们被灌了失语咒,连求救都发不出声音。”

来到顶楼治疗室,铁窗上挂着生锈的锁链,叶忘川抬手轻挥,锁链应声而断,露出窗内密密麻麻的咒文——每道都是用病人的指甲刻的。

推开门的瞬间,三十七张泛黄的病历从天花板飘落,邢越接住一张,上面诊断栏写着“被害妄想症”,日期正是二十年前的失踪日。

“看天花板。”

叶忘川的声音倏然一冷。

邢越抬头的瞬间,手机电筒光束撞上一双悬空的脚。

十七具干尸被倒吊在房梁上,脚踝缠着的咒线直通地板下的阵法,每具尸体的掌心都捧着朵枯萎的曼珠沙华。

其中一具尸体突然睁开眼,空洞的眼窝里爬出黑色的虫子,在邢越脚边拼出“还我命来”的字样。

叶忘川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阵法中心,干尸们突然剧烈晃动,咒线根根绷直如琴弦。

她从打开红骨伞,伞面自动开始旋转,露出内侧密密麻麻的血,全是当年失踪者的名字。

“渡魂需先断怨。”

她手腕翻转,伞尖指向最近的干尸,那具尸体突然化作灰烬,灰烬中飞出只泛着金光的蝴蝶。

邢越的手机在此时震动,最新尸检报告显示:所有死者的DNA都与二十年前失踪的病人匹配,而他们的骨龄...定格在永远的二十五岁。

楼下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正从负一层开始疯狂跳动,“-1”两个数字渗着血水,像极了治疗室墙上的弹孔。

“邢队,看这个。”

叶忘川指着墙角的密道,入口处的蛛网沾着新鲜的人皮组织。

她蹲下身,用符纸引燃密道深处的黑暗,火光照亮墙壁时,两人同时瞳孔骤缩。

墙上刻着的不是咒文,而是婴儿的脚印,从密道深处延伸到二十年前的暴雨夜。

邢越摸到口袋里的铃铛正在震动,铃铛表面的往生咒文竟渗出鲜血。

叶忘川忽然站起身,将红骨伞倒插在阵法中央,伞面骤然展开,浮现出三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的画面。

年轻的护士抱着啼哭的女婴冲进事务所,身后追着举着手术刀的医生。

医生白大褂上的铭牌写着“林墨”,正是邢越在追查的连环凶案嫌疑人。

“原来我才是养料。”

叶忘川轻笑,指尖抚过自己的胎记,“用十七个病人的魂魄养出我这个容器,好让林墨的怨气借尸还魂。邢队……”

她转身时,眼中红光已化作实质。

“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死者,是活人——比如...你口袋里的铃铛,为什么会有林墨的怨气?”

窗外突然滚过惊雷,邢越这才注意到,叶忘川的影子不知何时,变成了两个人的重叠。

其中一道,正握着当年那把带血的手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