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年轻真好,倒头就睡

艮字阁。

秦茂十指翻飞,在柳宿真元的牵引下,不同种类的丝线翩翩舞动,轻松缝好了伤者深可见骨的伤口,惹得外门弟子们连连惊叹。

一时间,吹捧声不绝于耳。

他只是淡淡一笑:“努力吧,待有一日你们也进入内门,也能有这般本事。”

说罢。

擦了擦手上的血污,便趴在了栏杆上休息。

一个身穿青衣的外门弟子跟了出来,好奇道:“师兄!您的技艺这么精湛,治愈那犯人应当不是难事,我可是听闻那位凌鸢总捕背景颇深,咱们艮字阁也不缺钱,为何不……”

秦茂摆了摆手:“我们玄柳谷本身就是一棵大树,何须借他人余荫?只需好好练就技艺,便是一条康庄大道,与衙门牵扯太深,不是好事。”

“原来如此。”

青衣弟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他视线忽然转向下面:“师兄你看!他们往震字阁去了!”

秦茂扬了扬眉,似有一丝惊喜。

青衣弟子忍不住道:“那姓顾的真是狂妄,真以为自己进入了内门,便也是圣手了,我倒是想看看,他这次能闹出什么样的笑……”

秦茂忽得打断:“他能做到!”

“啊?”

青衣弟子愣了一下。

转头看了一眼,却从秦茂眼底看到了若有若无的欣赏。

他有些迷了,他跟随秦茂已经一年有余,虽经常感受师兄弟间融洽的氛围,却也能品出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再加上刚才在主馆的事情,他一直觉得大师兄对震字阁那个愣头青颇有意见。

却没想到,秦茂对顾行知居然是这般态度。

秦茂也不吝解释:“能被师父相中,他的基本功不可能有差错,能不能治好,无非就是意志与概率。敢接这份差事,说明他还算有锐气,未必不能成功。”

说着。

便直接转头离开。

青衣弟子赶紧跟上:“师兄,你去哪?”

“看热闹。”

秦茂微微一笑。

他知道顾行知天赋高,却不知究竟有多高。

就像是他知道师父设置的考核标准是什么。

却不知道顾行知超过标准了多少。

正好来了机会,这就去看看。

……

不少人来震字阁看热闹。

但大多都在净室门外等着。

随顾行知一起进入净室的,只有那个叫裘栾的罪犯,还有跟着柳云绡一起看热闹的颜溪。

又被那小女人卖了一个人情,带颜溪过来打下手。

颜溪经验不少,手脚麻利地给裘栾清创,将肉馅中的碎骨一块块取出,顺便把杂糅一团的经脉血管理清。

顾行知则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盯着断臂。

断臂似乎也感应到了他,末端黑色丝线慢慢活泛了起来。

终于在某一刻,响应了他的召唤。

黑色丝线陡然暴起,从不同方位刺入了他的胳膊。

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多了一条胳膊。

而这条胳膊,似乎带着记忆,他顺着记忆回溯,一直回溯到无法再回溯为止。

接着,触觉出现了。

如同上次连通眼睛之后只有视觉一样,这次他只能读取右臂的触觉。

触觉很清晰,犹如亲临现场一般。

啪的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右掌,好像落在谁的肉体上,还揉捏了一番。

接着,解开了衣物。

本以为是一场大戏,却只干了无能男人能干的事情。

顾行知:“……”

死手你在干什么?

只有你在干活么?

他脑壳有点胀,忍不住瞪了裘栾一眼。

裘栾有些莫名其妙,梗着脖子骂道:“小子!你瞅啥?该不会觉得自己不行了吧?没那金刚钻,你揽什么瓷器活啊?要是不行赶紧换人,别耽误老子的时间。”

“切……”

顾行知撇了撇嘴,懒得接腔。

搞得裘栾一头雾水,盯着顾行知看了又看,直觉告诉他顾行知在骂他,但他又没有证据。

顾行知的确在骂。

因为他感觉自己的手都要腌入味了。

刚才躲啥躲?

就算真的被凌鸢砸碎了,也不会影响你的生育水平啊!

好在这个记忆是带倍速的,这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

接着,右手好像扔出去了什么东西,然后就是一段放空的时间。

又过了一会儿,右手拿了杯子一斟一酌,不知道里面是茶还是酒。

再然后。

打起来了!

挥剑的感觉无比清晰,不仅让顾行知感受到了剑招的精妙,还让他感受到了不属于柳宿的真元,刚猛霸气,锐意无匹。

只是几招下来,顾行知感觉自己武学造诣都被凭空拔高了一小截。

这个叫裘栾的……

很强!

所以他是怎么落网的?

顾行知很快就知道了。

“嘭!”

右臂遭受了势如泰山的重击,黑色丝线也根根崩裂。

想必是凌鸢手里的那杆大铁锤。

真狠啊……

“呼!”

顾行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中微微有些满意。

刚才虽然体验不是很好,却帮他发掘出了这黑色丝线的不少作用。

情景重现就不说了。

关键就是这剑招的学习。

若是多搞来一些高手残肢,对修炼应当大有裨益。

唯一不美的是,记忆回溯有些太短,也不知道以后修为精深了,会不会回溯得更远一些。

“师兄,准备好了!”

颜溪小声提醒道。

“知道了!”

顾行知冲她笑了笑,便取出了玄柳谷续肢补脏的丝线盒。

将丝线从盒中取出的一瞬间,他恍惚了一下,脑海中冒出了那黑色丝线。

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

突破星引境之后,这些丝线让他有种亲切的感觉,应当都是柳宿真元所凝。

不管续肢的、补脏的、接骨的,亦或是缝合经脉的都是如此。

可那黑色的丝线,却像是纯粹的精神所化。

应当不是一个东西。

他轻吐一口气,将杂念抛到脑后,随后慢慢用丝线开始将碎骨碎肉缝合。

这玩意考验的不是技艺。

而是体力和专注度。

需要连着几个时辰注意力高度集中,每个微小的动作都不出错漏。

还好。

顾行知有信心。

“顾师兄!”

“嗯?”

“我会努力的,不拖你后腿!”

“……”

顾行知侧过脸,看到颜溪那双坚定中略带忐忑的双眸,不由微微一笑。

缝合这就开始了。

从头到尾都有条不紊。

基本没有出现意外。

除了两点。

一是裘栾从头到尾一声都没吭,对于这种以后还想用剑的剑客,麻沸散用量是不能太高的,所以玄柳谷弟子的必修课之一,就是无视病患的惨嚎。

可这裘栾,愣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除了紧绷的身体和不停渗出的汗水,没有任何现象表明他正在遭遇痛苦。

是个狠人!

还有一点。

就是顾行知在缝合的过程中,断肢的那些黑色丝线好像也在自行接驳。

纯自发现象,而且相当井然有序。

至少顾行知看不出这种接驳的外部动力来源于哪里。

当然,如果他主动操纵的话,接驳效果肯定会更好。

这……

顾行知心里明白,对于病患来说,这大概率是件好事。

对自己,肯定也有积极意义。

但他不确定,是否福大于祸。

莫非……薛垚的考核标准,跟这黑色丝线有关?

所以,我现在应该竭尽全力做到最好,获得薛垚关注。

还是小藏一手,显得自己普通点?

犹豫片刻。

他意识微动,挑断一部分已经接驳好的黑色丝线。

获得薛垚关注不知是福是祸。

但他确定,小藏一手,一定不影响自己生存。

先稳一波。

接下来的三个时辰,是对顾行知体力和意志的极限考验。

好在坚持下来了。

擦干净裘栾右臂的血污,又催动柳宿真元施展了一个草木同朽促进伤处恢复。

他顿时有了种虚脱的感觉:“终于成了!”

“恭喜师兄!”

颜溪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完成了这么一个她以为都不可能的任务,不由满脸都是喜意。

随后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满头细汗,脸色苍白,明显是透支了。

顾行知:“啊?”

年轻真好。

倒头就睡。

他从抽屉里摸出两颗糖,自己吃了一颗,另一颗塞到了颜溪的嘴里。

这才唤来外面的下人,一起将不知何时已经晕过去的裘栾推出门外。

出门的一瞬间。

他忽然后背一阵发凉,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样。

这种感觉一闪即逝,但他确定绝对不是错觉。

他下意识寻找,却找不到源头在哪。

只看到了秦茂离开的背影。

他感觉秦茂走路的姿势很轻松,就好像劳累许久,忽然卸下什么重担一样。

我做手术。

你压力那么大干什么?

还有!

这都到子时了!

柳云绡都回去睡觉了,你却等我到这么晚。

这人有问题吧?

“顾大夫!成了么?”

凌鸢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其他官差也都纷纷望过来,眼中满是希冀。

顾行知嘴角微扬:“成了!他的胳膊应该明天就能动了!”

听到这话。

众人顿时长舒一口气,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接着“英雄出少年”“名师出高徒”“顾大夫真乃神医啊”之类恭维的话便砸了过来。

只有一个人没奉承。

只是快步冲向裘栾。

“吃本捕头一掌!”

一逼兜直接把力竭晕倒的裘栾扇醒了。

裘栾一脸懵逼:“你干啥?”

顾行知也懵了:“你干啥!”

凌鸢咧了咧嘴,露出虎牙,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干啥?该审案了!”

裘栾:“……”

顾行知:“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