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暗森林

不管你想要什么，师姐都给你。

只要你留下，要师姐做什么都可以。

这两句话，还有柳云绡在自己指缝中不停摩挲的纤指，包含的信息量很大。

顾行知看了一眼她娇俏的脸颊，还有玲珑的曲线。

心中大概明白。

只要自己点头，就能从她这里拿到不少好处，比起自己当外门弟子要舒服一百倍。

甚至可以用她的娇躯做一些喜欢做的事情。

老实说，有些诱人。

自己两世为人，今生也算是小镇神医，还是有些见识的，可即便如此，柳云绡的容貌气质也能在他认识的女子中排前十。

只可惜，他从来不觉得危险是可以靠畏缩躲过的。

更不可能把自己的安全寄托在别人身上。

尤其是一阁之主的地位，还有掌握的资源，绝对不是打黑工的手下能比的。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拒绝。

反倒一脸挣扎的神色，随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看向了柳云绡的眼睛。

在这么一瞬间。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眼神底下荡漾开了。

待到她纤指再度滑入指缝的时候，蓦得握住拳头，将她纤指缠住。

如此，十指交缠，他的手背贴着她的手心。

触感温暖滑腻。

他声音有些急切：“师姐，真的么？你真的什么都愿意给？”

柳云绡顿时一喜，却红着脸轻啐一口：“行知，你是不是太急了？”

顾行知面露尴尬，赶紧送开手，解释道：“师姐误会了，我只是方才惊吓过度，难得师姐愿意帮我，心里总算有了一点底……”

说到后半句，他说话声音都在抖，神情更是肉眼可见的后怕。

明显扛不住高压，心神失守了。

柳云绡温声安慰道：“莫怕！师姐在呢！”

顾行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师姐！师父到底什么情况，我们考核的内容为什么是那样，通过的标准又是什么？还有，那些师兄师姐，还有那些没有通过考核的人，都去了哪里？”

看他这幅模样。

柳云绡顿时放下了心，却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安慰道：“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讲清的，以后师姐慢慢给你讲。你放心，只要师姐在，一定会保证你的安……”

“那就长话短说！”

顾行知略带激动地打断道。

柳云绡微微有些错愕，旋即轻叹一声，用食指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呀你！看你脸色白的，确定还能扛得住更大的压力？还是先歇几天吧，待到心情平复之后，我再给你讲！”

说罢。

也不等顾行知反应。

直接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装裱精致的卷轴：“行知，你在这个上面摁一个手印，我就去找师父，以后你就能留在坤字阁了。”

八座医阁以八卦阵位而建，柳云绡坐镇的医阁正是坤字阁。

顾行知看了一眼卷轴，上面正是自己“自愿”留在坤字阁的契约，只要自己留在这里，由自己接手的病人，柳云绡就不会抽水，还有一系列别的好处，都是外门弟子享受不到的。

看起来貌似很丰厚，毕竟接断肢，重塑内脏这种活计，诊疗费出奇的高。

当外门弟子的时候，只是在干苦力，挣的不可能比外面多。

可如果没有柳云绡抽水，可以说相当滋润了。

更不用说还有别的好处了。

只不过……

都用签契约了？

还是提前准备的？

就这么急？

顾行知分明看到，这契约周围有朱砂描摹的箓文，虽然有些看不懂，但这契约的束缚力，大概率比寻常契约合同强得多。

若自己按上手印，怕是没有回头路了。

“行知！”

柳云绡推过来一块精致的印泥盒子，冲他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顾行知却还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似还没有从阴影中走出来：“师姐，你还是先给我大概讲讲吧，不然我今天晚上睡不着。”

柳云绡：“……”

她看着顾行知的脸，见他没有摁手印的意思，脸上笑意渐渐消退。

顾行知感受到她目光渐冷，脸上惊恐后怕的样子也渐渐消失。

果然。

想要从这么一个精明的小女人嘴里套出话，还是有点难度的。

有点小看她了！

“你怎么那么犟！”

柳云绡声音含怒：“上次你不听我的，吃到了苦头，这次还要一意孤行么？”

顾行知微微一笑：“师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前方岔路迷雾太重，若没有拨雾人，我还是想亲自走走看。”

态度很好。

但柳云绡知道他这是在讽刺自己不愿意为他解惑。

那些惑，是能随随便便给你解的么？

她轻哼一声：“既然你愿意，那你便自己去吧，走夜路就做好撞鬼的准备。”

说罢。

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行知笑着拱了拱手，随后转身离开。

“小瞧你了！”

柳云绡脸色有些阴郁，她原本以为顾行知刚遭剧变，又被自己言语相激，定会心神失守一段时间。

自己只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就能让他顺利按下手印。

没想到，这小子心理素质这么强。

不但没有心志失守，还顺水推舟想要套自己的话。

真是我的好师弟啊！

她忽得想起了自己入门的时候，那时的自己表现远远不如顾行知，糊里糊涂地跟带自己的师姐签了卖身契。

若非那个师姐离奇失踪，自己也不可能成为坤字阁主。

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想到这些年经历的种种，惊惧再度在心头弥漫，久久不能散去。

……

出了门。

顾行知长长吐了一口气。

曾经的玄柳谷在他心中宛如圣地，虽然事多钱少，但每天都在治病救人，每天医术都在进步。

只是一天的时间，圣地就变成了黑暗森林。

谁都不知道，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下面，藏的究竟是人是鬼。

不过有几点可以确定。

这个地方的大boss是薛垚，除非所有内门弟子毫无私心地抱团，不然就是此消彼长的零和博弈。

方才后院其他人冷漠戒备的态度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还有。

留下给柳云绡打黑工，自己也许会安全些，但一定会被压榨。

因为《柳宿·星引篇》多次提到了一种名叫“柳冠星露”的修炼资源，但这四个字却没有出现在那份契约上，只要签了，修炼之途必定受阻。

以自己变弱为条件换来的安全，他不想要。

顾行知吁了一口气。

心情愈发沉重。

他本来想先套几句话的，但现在看来，那几个问题的答案相当重要，不然柳云绡不会那般谨慎。

想要在玄柳谷活下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只能自己探索了。

他摇了摇头，朝楼下走去，还是先收拾东西吧！

去了新的医阁坐镇，也不知道会面对什么局面。

“小顾大夫下来了！”

“我就说你肯定有出息，我比你来的都早，结果我还没出院呢，你就出师了。”

“小顾大夫晋升内门的速度，好像比前面几位都快，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能拜入薛神医门下，真是好福气啊！”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顾行知心里有些发苦，不过这些病号不知道玄柳谷的猫腻，只是单纯替自己高兴。

他跟众人寒暄了几句，便朝自己住的小房间走去。

刚才还聚拢在自己周围的同门师兄弟，现在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不过他也理解。

毕竟上楼之前，柳云绡对自己的阴阳怪气是肉眼可见的。

以后他们还要继续在这里混，总得注意点站位。

不过还好。

自己的东西不多，几趟就能搬完，新医阁也配备的有下人，等会扯过来几个帮忙就行。

正收拾着，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转过头去，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正站在门外。

块头高壮的是张青。

身材娇小的是一个叫颜溪的师妹，长得很好看，就是有些内向，总喜欢低着头。

“你们这是……”

“帮你搬家啊！”

张青爽朗一笑：“这么多东西，你打算跑几趟？”

“你就不怕……”

“怕个啥？明天我就准备回家了！”

“嗯？”

顾行知有些错愕：“这就要回去了？”

张青像是自嘲，又像是释怀：“回去了！我想明白了，有些事情就是要看天赋，天赋不够，再努力也站不到想站的地方。再说，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在这边过得苦哈哈的，不如回去捞一把。”

“倒也是！”

顾行知笑了笑，心里也是替张青高兴，也算是逃离旋涡了。

他旋即看向颜溪：“你还有的学，快回去吧，莫要让师姐看到。”

颜溪没有回答。

只能默默走到床边，麻利地把被褥背在身上。

仰起脸，柔柔道：“我还是送你吧，师兄！”

顾行知还想说什么，又听到一串熟悉的脚步声。

是柳云绡！

他面色微变，下意识就要关门。

但柳云绡速度比想象得更快，门才关一半，便被她的手抵住了。

她扫了一眼房间的几人，眼神中似有深意：

“这里挺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