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对赌（二）

“这、这......”

孙郎中不可置信地来到妇人旁边，把脉的手竟有些颤抖。

虽然从脉象来看，眼前的妇人仍是虚弱，需要一段时间的调理和静养才能恢复。

但问题是，昨天的她可还是气若悬丝、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死人”啊！

孙郎中退后几步，眼前的事情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不顾大毛的不满，翻开其母亲身上的被褥，看到了她身上捆绑着的白色纱布，隐约间还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

不，这种酒味是他从未闻过，带有强烈刺激性的。

“喂，你要对我娘干什么！”

见孙郎中还想上手，三个少年直接把他拽住，生怕眼前人对自己的母亲做些什么。

“......是我失态了。”

瞧着附近不善的目光，孙郎中咳嗽一声，这才打消继续检查下去的念头。

“哼，看完了吧？”二毛为母亲重新盖上被褥，三毛小心观察着母亲的情况，而大毛则骂骂咧咧在孙郎中的面前：

“看完就赶快走，别影响我娘恢复！”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陈默将大毛推开，随后来到有些失神的孙郎中面前，为大毛赔罪：

“还得感谢先生为这孩子母亲做的一切。”

“那、那是当然......”

瞧着妇人已经脱离了危险，孙郎中的嘴角微微抽搐。

“不过，纵然洋医之术能快速清除腐伤，可只是一时，养不了一世......”

孙郎中捋了捋自己仅剩的几撮胡子，继续卖弄起来：“像我回春堂兜售的回春丸，滋养大补；去疤膏，更是能治愈疮伤......”

还没等孙郎中夸耀回春堂的商品，就看见几个少年将之前剩下的半块药皂捧在手上。

他们辅以清水，涂在自己手臂之上，忍着奇痒。

片刻后，伴随着褐色的液体被冲刷，他们手臂上和之前的大毛一样，白皙的胳膊上脓包正不断消退。

“这......”

孙郎中亲眼瞧见这一幕，饶是他心里有了预期，也被这小小药皂的作用惊讶。

“陈大人，这皂块之物究竟是谁发明的，效果居然如此夸张，我定要请......”

可还没等孙郎中说完，黄伯的声音就远远传来，手上还拿着算盘和用油纸包好的药皂。

“陈掌柜！你发明的药皂已经包好了，这边的利润也算好了！”

“行，黄伯，等下和赵掌柜也通一声，销售方面得靠他们了。”

陈默知会一声，随后瞧着脸色由白到青，再由青转红的孙郎中，失笑一声：

“在下不才，这皂物是我发明的，前辈是要请我......”

“请、请......请他明天下午到回春堂，和我比斗一番！”

饶是以孙郎中如此厚的面皮，都觉得一阵发红。

看完妇人和药皂后，孙郎中已经没有必胜的把握，甚至还未比试，他便在心里输了一半。

可既然海口已夸，他也没法回头，只能将比试时间延后一日，希望找些老友助阵。

瞧着陈默脸上的微笑，孙郎中的脸色愈发难看。

他甚至觉得，陈默这一切都是故意的！

陈默当然是故意的！

现在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陈默自然不愿意放跑孙郎中。

“孙某家里煲的汤快好了，就不在这里久留了。”

孙郎中随意找了一个理由，朝着陈默搭拳，便灰头土脸地走了出去。

赵秉忠瞧着孙郎中这副模样，又看了看稍显无辜的陈默，一咬牙，跟了上去。

“陈，你也太厉害了，”约瑟夫在陈默一旁惊叹道：“孙济仁可是很厉害的医生，要不是他不肯为白人治病，不然旧金山名医榜上一定有他。”

“哦，不肯为白人治病，这有什么典故吗？”

“听说是当时白人找他治病，治完后没给钱不说，还把他的店给砸了吧？我记得不太清楚，不过的确有这回事。”

约瑟夫也不太清楚，他印象中，淘金热不久后的华医生存情况的确堪忧。

要不是后面六大会馆成功站了出来，只怕像孙济仁这样的“顽固”连活路都没有。

“既然是这样......”

陈默瞥了一眼身旁的约瑟夫，不解道：

“既然不肯为白人治病，但我看他对你的态度蛮好的嘛。”

“那是，当初孙济仁刚搬到这里的时候，我可为他守了三个月的街，这才让我踏进他的店。”

提及这个，约瑟夫得意起来：“我虽然医术不行，但我看人很准！”

“陈！你以后一定能‘扬名立万’！”

最后的“扬名立万”被约瑟夫用别扭的中文说出，倒是让陈默会心一笑。

扬名立万吗......

或许吧。

“这个老山羊还真是倔强，”送走孙郎中的赵秉忠又匆匆赶了回来，头上的热汗被随手甩下：

“陈大人，这老山羊今天下午可是给你摆擂台了，据说还要请报社的记者，你可别真遭了他的道了。”

“孙郎中的医术与我研究的方向不同，我尽力而为吧。”

陈默自谦，他瞧着孙郎中离去的马车，身体似乎有着热血在涌动。

多久，没和人交流医术了。

自从穿越前被他人奉为医学泰斗以后，还真没有进行过如此纯粹的医术比拼。

只是想想，陈默便觉得莫名的兴奋。

“既然那老山羊都主动让了一天，想来他也没有把握能够胜你，”赵秉忠掏出带有明显弹孔痕迹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

“来来来，我们先商议一下，关于这些药皂的销路以及原材料的事情。”

“嗯，赚钱才是硬道理。”

对于明天下午的医术比试，陈默并不担心。

相较于成果而言，他更在意的，是比试时的收获......

......

“回春堂居然想要和义安堂新来的堂主要和孙济仁比医？居然还打算叫报社的人来报道。”

“听说叫的是查尔斯吧，那个洋记者，整天嚷着要创立新报社的家伙。”

“咦？听说义安堂的堂主还是清廷委员，还有官印在身。”

“不是吧？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屈身到会馆的手下？而且还和孙郎中比试医术？”

“不知道，反正回春堂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整个唐人街都沸腾了，希望不会引来那些鬼佬的注意吧......”

这个消息如暴风般传播开来，这让等着后天结货的金牙炳眼睛微微一亮。

难不成那家伙昨天晚上不是杀人，而是救人？

“大人，外面都传疯了，我们是不是也要......”

蛇眼忠瞧出了金牙炳的想法，而这位坐在主位的男人咧着金牙，将手中的翡翠烟枪放入嘴中，猛地一吸。

遂吐出一道浊圈，脸上极为舒服之时，金牙炳突然将烟枪一摔，惊起众人一身鸡皮疙瘩。

“当然要去给我们的陈大人‘捧场’了，顺便把那玩意，也一并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