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轴发出年久失修的呻吟，像是垂死之人的喘息。夜璃被推进训练场时，鞋底粘上了前一个训练者干涸的血痂——暗红色的，已经氧化发黑，像一片枯萎的玫瑰花瓣嵌进石缝里。
十二盏幽蓝的魔晶灯突然亮起，冷光如刀锋般劈开黑暗，照亮了这个由黑曜石砌成的正十二面体空间。每一面墙上都刻着镇压暗元素的古代符文，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明灭，仿佛在嘲弄她的挣扎。
“这里会是你未来6年的家。“苏菲亚的银白铠甲在蓝光中泛着鱼鳞般的冷芒，她指尖轻弹，地面突然浮现出三百六十道发光的刻痕，每一道都精确得像用尺子量过。
夜璃的瞳孔微微收缩。
在第七排刻痕旁，她看见一道特别深的划痕——那分明是五指抓挠留下的，指节的凹槽里还嵌着黑色的结晶，像是干涸的泪。
“这些是过去训练者的成绩记录。“苏菲亚的靴尖碾过那道抓痕，“活下来的，刻痕会变成银色。“
夜璃的指尖无意识地摸向右手腕——那里原本戴着一条银链，现在空荡荡的。她想起韩羽攥着它离开时的背影，烈阳家徽在他颈后发着微光。
苏菲亚解下腰间镶嵌着噬光石的银鞭，鞭梢九根倒刺在蓝光下泛着寒光，像毒蛇的獠牙。
“暗影之力生于痛苦，长于绝望。“她突然挥鞭——
“啪！“
黑曜石地面炸开蛛网般的裂痕，碎屑迸溅，在夜璃脸上划出三道细长的血痕。温热的血顺着下颌滴落，在地面的刻痕上晕开一小片暗色。
“但失控的力量只会反噬自身。“苏菲亚甩了甩鞭子，噬光石贪婪地吸收着溅上去的血珠，“比如你上次在圣殿广场的表演。“
夜璃的右眼骤然暗沉。那天她只是想去看看韩羽的光盾训练，却被巡逻骑士的圣光结界刺激到失控。暗影荆棘刺穿了三名守卫的肩膀，而韩羽冲过来时，她的指甲差点划破他的咽喉——
地面突然裂开十二个黑洞。
黑曜石傀儡爬出时，关节处镶嵌的噬光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夜璃右眼的紫色光晕立刻紊乱起来，像被风吹散的烟雾。这些傀儡是专门针对暗影体质设计的，它们会吸收一切阴影能量。
第一具傀儡的利爪袭来时，夜璃勉强侧身避开，但第二具的拳头已经砸向她肋骨——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夜璃踉跄着跪倒，喉间涌上铁锈味。第三具傀儡的指尖化作锥形，直接刺入她右肩，精准地避开要害，却让暗影之力最密集的经络暴露在噬光石的辐射下。
“呃啊——！“
她咬破嘴唇，血珠滴在地面的刻痕上。那些古老的符文突然亮起红光，像被唤醒的血管。
“感受痛苦，但不要被它支配。“苏菲亚的声音像隔着水幕传来，“想象这些黑曜石是韩羽的光明屏障——你要穿透它，而不是摧毁它。“
韩羽。
这个名字像一剂强行注入心脏的镇痛药。夜璃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他练习光盾时的样子——淡金色的灵力像蜂蜜般流淌，而他总是偷偷在屏障上留一道缝隙，好让她能伸手进来取暖。
她右臂的紫纹突然变得柔和，暴动的影子不再狂乱攻击，而是化作细流渗入傀儡的关节缝隙。噬光石的嗡鸣声减弱了，傀儡的动作变得滞涩，像生锈的玩偶。
“很好。“苏菲亚难得地点头，鎏银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扬起，“现在，让它们为你所用。“
夜璃颤抖着抬起手，暗影细流在傀儡核心处凝结成紫黑色的结晶。随着她五指收拢——
“砰！“
十二具傀儡同时跪地，关节处的噬光石全部变成了浑浊的紫色。
苏菲亚冷笑着举起记录水晶，“现在学习第二课——“
天花板突然降下三百六十五面棱镜，将训练场照得如同白昼。夜璃的皮肤立刻泛起不正常的苍白，像被漂白的羊皮纸，右眼的紫色开始褪色，露出底下脆弱的毛细血管。
“圣光会净化暗影，但真正的暗影之子应该学会在光明中呼吸。“苏菲亚调整着棱镜角度，光束聚焦成炽白的光矛，“记住，黑暗不是光明的对立，而是它的影子。在圣光下保持清醒。“
纯净的光明之力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夜璃发出不似人类的惨叫。她的皮肤上浮现出树枝状的灼烧痕迹，暗影荆棘在皮下疯狂扭动，像被沸水浇灌的蛇群。最痛苦的是右眼——那里的暗影之力正在被强行净化，就像有人用烧红的铁钎搅动她的脑髓。
“韩羽...的光...不会这样...“她在剧痛中模糊地想。韩羽的光总是温暖的，像冬日的晨雾，像他递来的那杯总是不小心加太多蜂蜜的姜茶——
某个瞬间，她似乎真的看见韩羽站在光幕外，淡金色的眸子里盛满担忧。可当她伸手时，抓住的只有苏菲亚扔来的暗月吊坠——此刻它正发着诡异的红光，像一颗微型的心脏在跳动。
“你父亲的遗物能帮你撑过这一关。“苏菲亚的声音忽远忽近，“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变成疯子，像刻痕区第七排的那个前辈。“
吊坠接触皮肤的刹那，夜璃的视野突然变了。
她看见五岁的自己正被韩羽笨拙地包扎伤口，他用的绷带是从自己衬衣上撕下来的，边缘还绣着歪歪扭扭的小太阳；看见他偷偷把光灵力注入她的暖手炉，结果温度太高烫红了她的指尖；看见离别那天他攥着她给的银镯，指节发白得像要捏碎它……
“咔嚓——“
体内的暗影荆棘突然收束成铠甲，硬生生扛住了光棱镜的照射。夜璃跪在地上，发现自己的影子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站立着，像忠诚的守卫般挡在她与光矛之间。
当训练结束的钟声响起时，夜璃已经能站在光幕中维持十分钟清醒。她的右眼完全变成了紫水晶的质地，皮肤上遍布的光灼痕迹正在被新生的暗影之力缓慢修复。
“进步很快。“苏菲亚扔来一瓶散发着寒气的药剂，玻璃瓶外立刻凝出霜花，“喝下去，能缓解光明灼伤。“
夜璃接过药剂，指尖碰到苏菲亚的铠甲手套——那一瞬间，她通过暗影链接看到了闪回画面：银甲之下，苏菲亚的手腕上缠绕着和她一模一样的暗影荆棘，只是颜色已经褪成灰白。
药剂入喉的滋味像吞下一口极北之地的冰风。夜璃蜷缩着咳嗽，余光瞥见苏菲亚转身时，披风下露出一截银色锁链——那上面拴着半枚破碎的烈阳家徽，边缘还残留着被暴力扯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