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揉碎的银币，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洒进来，在办公室的地面上投下一片片细长的光影。刚打完卡的小蔡正趴在办公桌上，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考勤记录发呆，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今早的天气预报页面——说是有雨，可此刻的阳光却亮得刺眼。
“小蔡，你过来一下。”方总低沉的声音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传来，在寂静的办公区里格外清晰，惊得小蔡猛地坐直了身子。
“好的，方总。”小蔡懒洋洋地回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情愿。她在心里暗自嘀咕：老板一大早找我，准没什么好事，也不知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想到这儿，她慢悠悠地站起身，顺手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衬衫下摆，慢吞吞地朝着办公室走去。
走廊的地砖泛着冷硬的光泽，每走一步，高跟鞋与地面碰撞的声响都像是在敲击着她忐忑的心。走到办公室门前，小蔡抬手敲了敲门，不等里面传来回应，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打扰一下，方总，您找我，有事？”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眼神里还是透露出一丝不安。
“请坐。”方总放下手中的工程图纸，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指了指一旁的真皮沙发，示意小蔡坐下。那动作轻柔得有些反常，反倒让小蔡心里警铃大作。
搞什么鬼？老板今天怎么态度那么好，还让我坐在沙发跟他聊天？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小蔡满脑子都是疑惑，感觉今天的老板莫名其妙。她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边缘，双手不自觉地紧握在一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目光紧紧盯着方总，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
方总往后靠在办公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扶手，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开口：“小蔡，公司没有什么业务。我打算关掉公司。所以你将这个月的班上完，下个月就不用来了。”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仿佛辞退一个员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的，明白。”小蔡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一丝茫然。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完蛋了，烦死了，又要开始找新工作。找到新工作后，又要适应一段时间。其实她早就不想在这里工作了，做采购却搞得像做打杂一样，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都要她来做，可此刻真的面临被辞退，她心里还是涌起一阵烦躁和不安。
方总看着小蔡平静的反应，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在心里暗自思忖：小蔡真的蛮蠢蛋，让她走就走，根本没有提出赔偿什么的。跟小胡不一样，小胡还要全额赔偿，太多了。不错，先将她辞退，以后有需要再将她招回来。毕竟这样任劳任怨还工资廉价的员工蛮难找的。想到这儿，他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满意笑容。
“实在是没有办法，公司没有业务。我的另外一个公司要后年才可能有业务。没有业务我承担不了那么多成本费用。”方总长叹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奈，还配合着摇了摇头，似乎真的是被形势所迫。
拉倒吧，你赚钱的时候也不见分一些给我。想当年找我的时候说有提成，到现在离职了，连根毛都没有。小蔡在心里冷笑一声，无语到了极点。她看着方总在那儿表演，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无比陌生，曾经还对他抱有一丝信任和期待，此刻却只剩下满心的失望。
“嗯，这个我明白。”小蔡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谈赔偿吧，老板老早就挖了个坑给她跳进去，合同里的条款处处都是陷阱；谈感情吧，他们之间不过是一个付出劳动力，一个支付酬劳的关系，哪有什么感情可言。
“那你回去吧。”方总摆了摆手，像是急于结束这场对话。
“好的，方总。”小蔡强装镇定，说完便大步走出办公室。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是在为她这段即将结束的职业生涯奏响挽歌。
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阳光猛地刺得她眯起了眼睛。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以后未来的某一天回想起今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为什么自己不争取一下更多的赔偿金？毕竟辞退是有赔偿的，5年多的工龄就赔偿8000元，这也太少了。可当时，她却连争取的勇气都没有。
自从知道下个月就要离职后，小蔡便开始着手处理自己的事情。她找出一个精致的笔记本，工工整整地罗列了一张离职前要做事项的表格。表中写道：1、离职前准备离职证明；2、整理个人简历、学历学位证明；3、删除公司关于自己的资料，包括微信、QQ聊天记录；4、确认下个月的社保缴纳情况；6、注册多个招聘APP并将简历上传；7、将公司所有相关自己的信息都进行变更。每写完一条，她都要用红笔在前面画上一个小方框，仿佛这样就能让这些事情变得更加重要。
从那天以后，方总经常在路过小蔡办公桌时，都会不经意地稍微停下来几秒，装作若无其事地偷偷瞄一下她的电脑屏幕。每当这时，小蔡就会迅速切换回工作交接清单的界面。那是她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整理出来的，所有已经完成或者未完成的工作内容都详细地记录在里面，甚至还贴心地标注了注意事项和相关联系人，方便接手的人日后查询。看着方总每次看完后一言不发地默默离开，小蔡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这段职场生涯，真的要画上句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