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们今晚到底做啥了?”
唐安将一大袋包装好的夜宵摆在桌上,面色疑惑:“怎么,街上多了这么多差人?”
屋里,钟镇野、汪好、雷骁、岑书四人同时向他投来目光。
他们四人正围在客户中央,研究怎么……
修复灯笼。
修一个灯笼其实没什么难的,但这灯笼实在太重要,他们不敢有一星半点的大意。
比如那些歪歪扭扭的竹骨,要是个普通灯笼,都烂成这样了,拆了再换新的便是,可谁知道这竹骨是不是灯笼的核心部分?万一把它们换了,影响了它的能力怎么办?
因此他们也不敢随意折腾,只能派雷骁悄悄下楼,找了附近的一小片竹林弄了点竹枝来,想着在不替换原有骨架的前提下,给它加固加固。
同理还有它外边那些剥落了一大半的红绸,他们根本不敢将其全部撕下,只能小心翼翼地从唐安家里弄了些质感类似的红衣服,将布剪下,试图尽可能拼接缝合。
“咱们要小心点了。”
见几人不应自己,唐安有些尴尬,无奈地说道:“虽然我这地方挺偏的,但也有差人查到附近了。”
钟镇野吐了一口气,突然站起身,惊得唐安后退半步撞到桌沿。
“唐兄,别紧张。”
钟镇野笑着搭上他肩膀:“咱们外头说两句话?”
唐安咽了口唾沫,将目光投向雷骁、汪好他们,却见剩下三人只是看着他,目光中意味深长。
“好吧。”
他最终低下头。
钟镇野温柔地笑了笑,率先走在前边,推开了门,唐安出来时,反手关上了门。
这间屋子在走廊尽头,倚在靠海一侧的栏杆上,能够吹到咸腥海风。
钟镇野将被风吹到额前的刘海拨开,远眺着夜色下的大海,轻声问道:“唐兄,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身后的唐安抿了抿嘴。
不过很快,唐安便露出一个讪讪的笑容:“我,我就是个作家呀?”
“当然,作家。”钟镇野回头冲他勾了勾嘴角:“唐作家,你把你这间屋子收拾得很干净,除了写作相关的东西什么也没留,但你的行为太刻意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唐安咽了口唾沫。
“从馥园开始。”
钟镇野叹了口气:“我们查过你的屋子,确实干净,但你做的事都太巧了——馥园里,你主动接近汪姐,这你可以说是见色起意。”
“第二天一早,你把自己的书送来,也能解释成是孔雀开屏一般的行为。”
“但紧接着,你开着车准确无比地出现在馥园后巷……你就算要去馥园,也不会停在那里吧?我们正愁上哪藏身,你就正好醒了,给了咱们一个藏身处……”
“更不必说,你在知道我们是乱党后,几句话就被说服了?”
钟镇野转过身,半倚在栏杆上,冲唐安笑道:“你是一个趋炎附势、满心利碌与铜臭的人,现在总督已经下令要办岑家,岑家都倒了,你怎么可能还站在我们这边?”
唐安垂着头,阴影遮住了表情。
片刻后,他重新抬起头,但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局促与紧张,取而代之的,是冷静、是沉着。
钟镇野勾了勾嘴角。
“其实我更加好奇。”
唐安重新开口,声调变得深沉且平静:“你们,又究竟是谁?”
钟镇野挑了挑眉头。
“尤其是那位……汪小姐。”
提到汪好时,唐安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隐怒:“她身体里的那个灵魂,是谁?”
钟镇野瞳孔一震!
这一刹那,他赫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们来到副本里时,是以类似“魂穿”的方式,夺取了某些人的身份!
在杨厝村时,雷骁扮演的就是“田专家”——当然,这个身份也没怎么派上用场。
而在这个副本里,他们甚至没弄清自己扮演的是谁!
但现在钟镇野明白了,唐安,认识汪好的“原身”!
不仅如此,他与那个“原身”在馥园里的相遇,不是意外!
当时在茶会上,钟镇野曾感觉到有人在附近暗中盯着自己、打量自己,那根本不是影子,就是唐安!
“你才是他们要找的乱党!”
钟镇野吸了一口气,脱口而出:“馥园,是你们碰头的地方!”
这话句还未说完,唐安已经抬起了手。
他动作很快,赫然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右手平举,袖口中滑出一支极为小巧袖珍的手枪、被他握在手中,枪口直指钟镇野!
“你很聪明。”唐安冷冷一笑:“咱们双方似乎都有不少疑问,不过,我要先听你说。”
钟镇野盯着那黑洞洞的枪口。
他不紧不慢地推了推眼镜,缓缓道:“其实,咱们不必剑拔弩张。”
“你有枪,却一直没有动手、而是在不停地试探我们,我想……是因为岑少爷。”钟镇野平静地说着,像是一点也不怕那支手枪:“你们选在馥园碰头不是没有理由,岑少爷,与你们是一伙的?”
“可是,他好像失去了某段关键记忆。”
“那段记忆不仅与他梦中的爱人有关,还与你们在做的事有关,对吗?或者说,与老纺织厂的那场大火有关。”
钟镇野眯起了眼:“所以,你才会在关键时刻,告诉我们纺织厂的事。”
“是啊,要不是看你们在帮岑书,我早就杀了你们以绝后患。”唐安保持着冷笑:“但我仍然不能肯定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所以,枪还是有必要的。”
钟镇野没有说话,只是垂着双手,向前了半步。
唐安赫然敛起笑容,又后退半步。
“别过来。”
他低声道:“我看得出来你是个练家子,但这个距离……”
“七步之外,枪快。”钟镇野截住话头,声音像钝刀刮过磨石:“七步之内,我快。”
唐安额角的汗珠砸在地板上。
钟镇野全身放松、缓缓调节着呼吸——之前唐安没回来时,他们便达成了共识,让自己来谈判,就是因为万一谈崩了,只有自己的战斗力能够应付。
眼下,雷骁与汪好肯定就躲在门后听着一切,但在真正的冲突爆发前,他们不会轻易出来。
制服住唐安不是难事,难的是……
躲子弹。
现实不是动作电影,三米之内,训练有素的枪手根本不会给你躲闪的余地,那句台词说得潇洒,但钟镇野清楚,七步之内,枪是又快又准……
他只能抬起头,认真观察着唐安的表情。
打牌时,他可以通过汪好的神态、动作、微表情,判断出她手中捏着的牌,现在,或许也能……
但就在钟镇野全神贯注观察着唐安时,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走廊另一头的阴影中,有一道不同寻常的反光,一闪而过!
“小心!”
钟镇野浑身肌肉炸开,猎豹般扑向唐安!
唐安赫然一惊,扣在扳机上的手指骤然收紧,却被钟镇野掀翻手腕、甚至整个人都要撞飞。
两人翻滚着撞向墙角时,袖珍手枪喷出的火舌擦着钟镇野耳畔炸响。
砰!
袖珍手枪的枪口喷出火光,巨响在钟镇野耳畔炸开,震得他一阵耳鸣目眩!
但与此同时,走廊尽头的黑暗中也炸开一声枪响,一枚子弹无声擦过钟镇野与唐安肩头,在两人肩头留下一道血线,又将他们身后的一扇玻璃窗打碎!
唐安赫然抬头,盯着近在咫尺的钟镇野,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
“有人来杀你……也可能是来杀我们的!”
钟镇野低吼道:“我去对付杀手,汪姐雷哥,带上岑少爷,跟在我后边!”
几步之外,公寓门后传来密集且急切的脚步声,那是雷骁与汪好已经开始行动。
这一边,钟镇野透过眼镜镜片,清晰地看见走廊那一头阴影中,有个人影正快步走来,又一次抬起了手……
“快!”
他推了唐安一把,自己则是就地一个前滚翻,顺手拾起地面一块碎玻璃、猛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