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阿澄

就在林厌思考如何破局脱离幻境时，铁门再次打开，一个孩子被推了进来。

他抬头，呼吸顿时一滞，他竟然能看清对方的脸。

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比自己高半个头，眉目清秀，杏眼薄唇，右颊有颗小痣，在周围模糊的人影中，这张脸显得格外突兀。

周围孩子见不是食物，都失望的收回视线不再关注，只有林厌死死盯着他。

在这个记忆幻境里，能让自己看清面容的人，必定对原身有着特殊意义。

思索间，男孩见林厌一直看着自己，便扬起一个友善的笑：“你好，我叫阿澄。”

林厌垂下眼帘，淡淡道：“我叫林厌。”

之后二人便没有了交集，很快到了分饭的时候，糊状物被倒进槽里，孩子们立刻蜂拥而上。

林厌周围却隐隐呈现真空状，因为这几天他用碎石划伤了好几个孩子，现在那些模糊的影子看到他都会下意识躲开。

可这次他却没急着去抢，而是关注着阿澄的动作。

阿澄见状先是愣了一下，他扫视了一圈，见有很多瘦弱的孩子都在角落抢不到吃食，便灵活地挤进人群。

因着他身体强壮的缘故，他倒是抢到了半碗糊粥，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自己吃，反而把糊粥分给抢不到食物的孩子。

“别怕，你们慢点吃。”阿澄的声音很轻。

林厌眯起眼，脑中出现一个想法，他拖着伤腿挪过去，在阿澄看过来时适时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的脚…”阿澄果然上钩，他急忙过来蹲下身查看伤势，“都肿成这样了怎么还…”

话没说完，林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瘦弱的肩膀不住颤抖。

“等着！”

阿澄转身跑向食槽，不一会儿端回一些剩下的糊粥，他有些愧疚的说：“只有这点了，你快吃吧。”

林厌接过碗，低头喝粥，藏起眼中的算计。

这个善良过头的阿澄，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然而阿澄的善良很快就引起了麻烦。

第二天辰时，教众刚倒完食物，那个独占大半糊粥的高大孩子就一脚踹翻了阿澄的碗。

“装什么好人？”模糊的五官扭曲着，“这里的规矩就是抢。”

林厌靠在墙角冷眼旁观。

他看见阿澄的手背被踩的淤青，却依旧固执地护住身后几个更瘦小的孩子。

“众生平等。”阿澄抬头，眼中满是真诚，“教义不是说…”

“啪！”

一记耳光抽的他偏过头去，随后高大孩子揪住他的衣领：“那老子现在就教教你什么叫平等！”

高大孩子挥拳砸向阿澄，林厌没动，他好奇这个孩子会如何做，怎么反抗。

可阿澄只是护住头脸劝说对方，对方充耳不闻，反而变本加厉地抬脚踹向他的腰腹。

就在林厌以为他就要这么撑着挨打时，阿澄突然动了，他身形一矮，在拳头落下的瞬间侧身避过，动作快的几乎带出残影。

未等对方反应过来，阿澄已扣住他的手腕，接力一拧，膝盖顺势顶上他的腿弯。

高大孩子顿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脸上还凝固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林厌心中提起兴趣，他看着阿澄制服对方后，既没有补上一脚，也没有出言羞辱，只是轻轻松开手，后退半步道：“不应该欺压弱小。”

说罢，他便转身去扶身后被波及到的其他孩童，就在这时，那高大孩子狼狈爬起，面露狠色，手中举着一块石头狠狠朝阿澄后脑刺去。

“死！”

阿澄回头看，却已躲闪不及。

在一旁一直关注着的林厌，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径直的冲了出去，用藏在袖口的锋利碎石狠狠划向高大孩子的喉咙。

血喷了阿澄满脸。

地窖瞬间死寂，所有模糊的影子都在后退。

“林厌”甩了甩碎石上的血，听见自己用稚嫩的声音说：“现在平等了。”

他踢开高大孩子的尸体，舀了一碗糊粥递给阿澄：“吃。”

做完这一切，林厌感觉自己又能控制身体了。

他没管周围孩子恐惧的目光和阿澄的手足无措，自己默默退到角落暗自思忖。

刚刚的情况在遇到无相教问话时也出现过，难不成是因为这些是关键节点，所以会不受控的做出原身记忆中的事？

突然，地窖的铁门被重重踹开。

两个黑袍教众走进来，他们扫视一圈，其中一人踢了踢尚带余温的尸体。

面具下传出沙哑的声音：“违反教规，禁止私斗致死，是谁？”

林厌正想开口承认，却见阿澄突然上前一步：“是我杀的人，我甘愿受罚。”

林厌见他无意识地揪紧衣角，显然处于恐慌中，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教众的面具转向他，突然轻笑一声道：“无相教讲究公平，所以全体投票来看吧。”

他们掏出一把骨签分发给每个孩子，骨签入手冰凉：“认为该受罚的，折断签子。”

林厌捏着骨签，看见阿澄对他轻轻摇头。

不多时，除了自愿放弃投票的小孩，其余都给出了答案，教众将骨签倒在地上清点，二十三根断签。

全部指向林厌。

“看来大家对违规者另有看法啊。”教众的镰刀钩住林厌的衣领，“带走。”

阿澄突然扑上来抓住镰刀柄：“请您等等！按教义第七章，强者有庇护弱者的义务！”

他的声音在发抖，却异常清晰：“我比他强，该由我代受惩罚。”

教众沉默片刻，突然大笑：“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东西。”

镰刀转而钩住阿澄的脖子，他低声道：“那就让你体验体验，什么叫真正的公平。”

地窖中的孩子们都被叫出来，被领到刑室中。

阿澄被吊在铁钩上时，林厌站在队列最前排，这是教众特意安排的“观摩学习”。

“第一鞭，教你们何为强弱。”

浸盐的皮鞭撕开阿澄后背的皮肉，他咬破嘴唇没出声。

“第二鞭，教你们何为取舍。”

这一鞭抽得他脊椎凸现，因站的最近，温热的血珠溅到林厌脸上。

“最后一鞭…教你们看清这世道！”

最后一鞭格外的重，鞭子带着倒钩卷走阿澄肩头一块肉。

他终于惨叫出声，而教众们陶醉地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品尝这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