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液体记忆

液体像冰锥般刺入肺部。简昭在培养舱中挣扎，蓝色营养液从口鼻灌入，在气管里凝结成坚硬的晶体。透过扭曲的玻璃，她看到温言正在控制台前调整参数，七个“陆凛“像雕像般立在阴影里。

“杏仁核激活准备。“温言的声音经过液体过滤，变成机械的嗡鸣，“第七记忆节点载入倒计时——“

警报声突然炸响。培养舱内的液体开始发光，简昭看到自己的血管在皮肤下浮现，组成复杂的电路图。前臂内侧显现出一行编码：SJZ-7.0。

温言猛地抬头。控制台屏幕上，代表简昭脑部活动的第七个光点突然变成红色，跳动着向其他六个光点发射脉冲。

“不可能...“温言的手指悬在终止键上方，“记忆移植还没完成...“

简昭的视网膜上闪过无数画面：白镜医生将注射器刺入小女孩眼球、七岁的温言在血泊中拼凑尸体、她自己——不，是某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正在往营养液里掺入某种粉末...

培养舱突然剧烈震动。液体温度飙升，简昭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珍珠母贝般的材质。温言疯狂敲击键盘，六个“陆凛“同时扑向培养舱，他们的虹膜在黑暗中发出猫眼般的荧光。

“强制中断！启动记忆清洗——“

温言的声音戛然而止。简昭的右手穿透了强化玻璃，液体从破口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冰锥。第一个“陆凛“的喉咙被刺穿时，喷出的不是血，而是珍珠色的黏液。

“原来如此。“简昭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三重回声，“你们都是记忆载体。“

第二个“陆凛“的警棍砸向她太阳穴。简昭下意识抬手格挡，前臂皮肤突然硬化，碰撞处迸发出蓝色火花。一段陌生记忆涌入脑海：她在某个雨夜，用同样的警棍击碎了温言的膝盖骨。

“第六次轮回的残留？“温言退到控制台后方，手指悬在红色按钮上，“有意思...看来唐糖给你的抑制剂失效了。“

简昭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脖子。温言晃了晃遥控器：“每个培养舱都内置了神经控制器。“他微笑着按下另一个按钮，“比如这样——“

剧痛从脊椎炸开。简昭跪倒在地，看到自己脱落的手指甲下长出珍珠层。温言踱步到她面前，皮鞋尖挑起她的下巴：“知道为什么选珍珠吗？因为它是创伤的结晶。“

他忽然撕开自己衬衫——胸口镶嵌着七枚珍珠，排列成北斗七星。每颗珍珠里都封存着微型芯片，隐约可见里面漂浮的大脑组织。

“前六个你的记忆精华。“温言用手术刀撬下第一颗珍珠，“要看看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珍珠在简昭眼前碎裂。幻象中，她看到“简昭-1号“被推下高楼；“简昭-2号“在手术台上被摘除海马体；“简昭-6号“则是在这个培养舱里，被注入过量药剂导致全身珍珠化...

“第七次该换新花样了。“温言将第七颗珍珠按进简昭锁骨间的凹陷处，“比如...让你亲手杀了陆凛？“

实验室的门突然开启。真正的陆凛被推进来，额头上插着七根电极，瞳孔扩散到边缘。温言将手术刀塞进简昭珍珠化的右手：“他大脑里藏着1985年3月12日的真相，挖出来看看？“

简昭的手臂颤抖着。陆凛的嘴唇突然蠕动：“钥...匙...“鲜血从他嘴角溢出，“在...童谣里...“

温言猛地掐住陆凛喉咙：“真是顽固的载体。“他转向简昭，“知道为什么选他吗？因为1985年那天，他是现场唯一的警察实习生。“

简昭的视线突然模糊。珍珠里的芯片开始释放电流，她看到自己站在黑白相间的走廊里，七岁的温言牵着她的手：“妹妹别怕，妈妈只是睡着了...“走廊尽头，穿警服的少年陆凛正在呕吐，他脚边是白镜医生的尸体，胸口插着七把手术刀。

记忆突然切换。现在她站在实验室，珍珠化的右手正将手术刀刺向陆凛的眼球。刀尖距离虹膜还有三毫米时，陆凛突然笑了：“找到第七只乌鸦...“

他的头骨突然爆裂。不是简昭动的刀——某种微型炸弹在陆凛脑内引爆，珍珠色的黏液喷溅在简昭脸上。黏液接触皮肤的瞬间，她看到了真正的记忆：

白镜医生跪在地上哀求，七岁的简昭举着手术刀。温言站在一旁哼着《七只乌鸦》，手里摆弄着七个洋娃娃。而少年陆凛冲进来时，看到的已经是伪造好的现场——手术刀插在白镜胸口，温言抱着“昏迷“的简昭啜泣...

“记忆是会骗人的。“温言的声音将简昭拉回现实。他正用镊子从陆凛脑浆里夹出个微型装置，“特别是当海马体被植入虚假节点时。“

装置在镊子尖端展开，变成七边形芯片。温言将它举到灯光下，简昭看到上面刻着数字1到7，数字间由红线连接，唯独缺少7到1的回路。

“闭环还差最后一步。“温言将芯片按进简昭耳后的条形码凹槽，“你杀陆凛，我取记忆，我们就能知道妈妈死前把核心记忆藏在哪里了。“

简昭的珍珠化突然加速。晶体从指尖蔓延到小臂，每个棱面都映出不同时期的自己。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听到培养舱的破裂处传来细微的震动——是那首该死的童谣。

温言转身查看时，简昭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术刀掷向控制台。刀刃精准命中红色按钮，所有培养舱同时开启。六个“简昭“克隆体睁开眼睛，她们胸口的月牙胎记开始发光。

“不！“温言扑向主控电脑，“记忆链接还没——“

警报声吞没了他的声音。实验室的镜面墙壁突然全部变成显示屏，播放着1985年3月12日的真实录像：七岁的简昭将手术刀递给温言，而白镜医生微笑着按下某个装置。画面最后定格在一行字：

【当七个载体同时苏醒时，真相之镜将打开】

六个克隆体同步开口：“我们是你无法消化的记忆。“

温言疯狂敲击键盘，但为时已晚。简昭感到珍珠化的部分开始崩解，露出底下新生的皮肤——那上面布满发光的纹路，组成七个嵌套的圆环。她突然明白了陆凛临死的话。

“第七只乌鸦...“简昭撕下耳后的芯片，将它按在地面黏液形成的镜面上，“是镜子本身。“

芯片溶解的瞬间，整个实验室的镜面显示屏全部爆裂。玻璃碎片悬浮在空中，每片都映出不同的记忆场景。温言惨叫一声捂住眼睛——那些碎片正在自动拼组成某个三维结构。

简昭冲向出口时，听到温言在她脑后开枪。子弹穿透她的肩膀，却没有血——飞溅出来的是珍珠粉末。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温言正被无数镜面包围，每个镜面里都走出个穿红裙的小女孩，手持手术刀。

走廊的应急灯将简昭的影子投在墙上，分裂成七个不同姿态的剪影。最左侧那个影子突然转头对她说：“去B1镜屋，1985年的答案在那里。“

而此刻，倒计时显示：【162:0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