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太庙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沈砚站在丹墀上，望着远处驿道腾起的烟尘——北狄使团去而复返，这次来的却是黑压压的铁骑。
“陛下，北狄可汗派来了左贤王。“小禄子捧着鎏金名帖，声音发颤，“说要讨还'日月镯'。“
沈砚摩挲着腕间玉镯，触感温润如活物。昨夜地宫中的异象仿佛一场大梦，唯有这镯子证明着一切真实发生过。他转头看向身侧的周承烨，弟弟的眼眸已恢复如常，只是偶尔会闪过一抹鎏金色。
“传旨，宣左贤王偏殿觐见。“
偏殿的熏香换成了浓郁的龙涎，刻意掩盖着某种腥气。左贤王踏入门槛时，沈砚注意到他腰间配着把青铜短刀——刀柄纹饰与裴琰的佩剑如出一辙。
“大周皇帝陛下。“左贤王行礼时，刀鞘碰地发出清脆声响，“我奉可汗之命，取回蓬莱圣物。“
沈砚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哦？朕倒不知北狄与蓬莱有何渊源。“
“这两支日月镯本是我国镇国之宝。“左贤王从怀中取出幅羊皮画，上面绘着对缠绕双凰的金镯，“二十年前被叛徒凤歌盗走...“
凤栖突然从屏风后转出：“撒谎！“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的凤凰纹身，“我姑姑蓬莱长公主从未踏足北狄！“
左贤王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凤栖的纹身，突然拔刀划向自己手腕。鲜血溅在羊皮画上，画面竟开始变化——金镯的纹路扭曲重组，最终变成两条相互撕咬的蛇。
“这才是真相。“左贤王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柔，“双生子佩戴的从来不是祥瑞，而是诅咒。“
周承烨突然轻笑出声。他挽起袖口，露出玉镯内侧的铭文：「日月同辉，山河永固」。
“可汗没告诉你吗？“他指尖轻叩镯身，“这对镯子会自己选择主人。“
左贤王脸色剧变，猛地后撤三步。他手中的青铜刀突然嗡嗡震颤，竟脱手飞出，直刺周承烨心口！电光火石间，沈砚腕间的玉镯射出一道金光，将短刀凌空击碎。
“看来可汗给你的任务是杀人，不是谈判。“沈砚拂袖起身，“回去告诉你主子，想要镯子，自己来取。“
左贤王离开后，凤栖立刻跪地请罪：“外臣鲁莽...“
“不，你做得对。“周承烨从碎刀中拾起块残片，上面刻着个火焰纹章，“看，萧家的标记。北狄可汗身边有萧家余孽。“
沈砚望向窗外练兵场——三万玄甲军正在操练新阵型。阳光照在铠甲上，反射出的却不是银光，而是淡淡的金色。
“传孙老将军。“他忽然道，“朕要改军制。“
午后，沈砚在武库发现件怪事。所有兵器在日光下都映出双重影子，一影如常，另一影却扭曲如蛇。更诡异的是，当周承烨触碰这些兵器时，那些蛇影会立刻缩回原形。
“是赤玉粉。“孙仲景检验后回禀，“掺在冶铁用的矿砂里，能让人逐渐狂躁。“
沈砚想起边关军报中提到的“玄甲军哗变“，突然明白了什么：“查这批兵器的来源！“
调查结果令人心惊。三个月前，工部从漠北新矿购入的十万斤精铁，经手人竟是已故萧远山的门生。更可怕的是，这批精铁已经铸成兵器发往各处边关。
“立刻召回...“
“来不及了。“周承烨匆匆闯入，手中军报还带着边关的风尘，“西北大营昨夜哗变，守将屠了整座驿站。“
沈砚猛地站起，案上茶盏震翻在地。茶水在青砖上洇开的形状，竟与归墟海图一模一样。
“不对...“他盯着水痕，“这不是普通的兵变，是有人在同步触发各地龙脉节点！“
凤栖突然捂住心口跪地，指缝间渗出蓝色液体：“潮生花...在凋零...“
安乐急匆匆跑来，发间簪着的潮生花已经枯萎大半：“皇兄，太液池的水变成红色了！“
众人赶到太液池时，眼前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池水赤红如血，水面浮着无数死鱼。更诡异的是，这些鱼的眼球都变成了赤玉般的红色，与当初“画骨“海妖的眸子一模一样。
“镜海污染。“周承烨的玉珠眼再次显现，“有人打开了归墟的通道...“
沈砚腕间的玉镯突然收紧，勒得腕骨生疼。他低头看去，发现镯子上的凤凰纹章正在渗血。而池水倒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个戴着帝冕的模糊身影——那影子正对着他冷笑。
“陛下小心！“
安乐突然扑来，将沈砚推向一旁。原本平静的池面炸开水柱，一条巨蟒般的怪物破水而出！它通体赤红，头部却长着张人脸——正是左贤王的模样。
“把镯子...交出来...“怪物口吐人言，声音却是男女混响。
周承烨的青铜剑劈在怪物七寸处，却只溅起一串火星。凤栖吹响海螺，音波震得怪物动作一滞。沈砚趁机拔出佩剑，剑锋刚触及怪物鳞片，腕间玉镯就爆发刺目强光。
怪物发出凄厉惨叫，化作一滩血水渗入地缝。血水流经之处，地面浮现出纵横交错的金线——正是昨夜太庙地宫里见过的阵法！
“整个皇宫...“安乐颤抖着指向远方，“都是阵法的一部分...“
沈砚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只见金线一直延伸到宫墙之外，而更远处，五道血色光柱正从不同方向冲天而起。
“五处边关...“周承烨声音发紧，“正好对应龙脉五穴。“
凤栖的海螺突然自行碎裂，七枚碎片排成北斗形状指向东北：“是蓬莱方向...有人在强行开启归墟之门！“
沈砚闭眼感应腕间玉镯，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画面：北狄可汗站在座水晶祭坛前，身旁立着个石化到腰部的女子——正是萧明珠！祭坛中央悬浮着块残缺的赤玉，形状与周承烨在冰河底毁掉的那块完全吻合。
“朕知道了。“沈砚猛地睁眼，“他们要用五处龙脉暴动产生的能量，重铸完整的血玉！“
周承烨已经翻身上马：“我去西北大营平叛。“
“不，我们去蓬莱。“沈砚按住马缰，“这才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归墟里的时间裂隙。“
凤栖割破手掌，将血滴在地面金线上。血液顺着金线流动，最终汇聚成个模糊的坐标：“找到这个位置，就能阻止...“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道缝隙。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抓住了安乐的脚踝！少女尖叫着被拖向地缝，沈砚和周承烨同时扑去，却只扯下半幅衣袖。
“安乐！“
地缝中传来少女模糊的回应：“潮生花...在东海...“
缝隙轰然闭合，地面恢复如常，唯有那株枯萎的潮生花留在原地。沈砚拾起花，发现花萼背面新出现了行小字：「双生子不可同舟」。
“又是这条禁忌。“周承烨苦笑，“但这次我们别无选择。“
沈砚凝视着枯萎的花朵，突然将它按在自己和周承烨的玉镯上。花茎化作金粉融入镯中，两只玉镯同时亮起，在空中投射出一艘船的虚影——比破浪号更大，船首是双凰雕像。
“太液池，子时。“沈砚收起玉镯，“这次我们主动打开镜海通道。“
当夜子时，双重月影再次浮现。沈砚和周承烨并肩立于太液池边，腕间玉镯映得池水金红交织。凤栖捧着个青铜匣子走来，匣中装着裴琰佩剑的最后一块碎片。
“陛下确定要这么做？“凤栖声音发颤，“强行开启通道可能会...“
“父亲当年也是这么选的。“周承烨将剑碎片抛入池中。
池水沸腾如熔岩，双月倒影化作两扇发光门扉。沈砚最后看了一眼宫墙外的烽火，与周承烨同时踏入水中。
“这一次，我们并肩而战。“
水幕闭合前的最后一瞬，凤栖看见两人的身影合二为一，化作只金光璀璨的双头凤凰，振翅飞向遥远的东海。而太液池边，那株被所有人遗忘的潮生花残骸上，悄然冒出了嫩绿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