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深处的钟声又低沉了些,震得那石廊石壁上的青苔直往下掉呢。
苏清砚就跟在顾九渊身后,她的掌心啊,还留着刚刚结契时的那股热乎劲儿。那道金光就像一根细细的针似的,把那千年守墓人的孤寂和她这十年的执着,就这么缝成了一块暖暖的布,包在心里头。
“到地方了。”顾九渊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
苏清砚抬眼一瞧,就看见前面石廊的尽头立着一座半掩着的石门呢。那门楣上爬满了暗青色的符文,每一道纹路都泛着幽蓝幽蓝的微光,还像活物一样慢慢地蠕动着。
她胸口的玉简突然就烫了一下,隔着衣服都把皮肤给烙红了。要知道啊,自从青锋山被灭门之后,这枚跟着她漂泊了十年的玉简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呢。
“这个地方封印着第一代剑灵。”顾九渊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地蜷缩起来,用指节抵着石门旁边的刻痕,“当年剑冢建成的时候,那位前辈用剑魂当作印,把九渊墓里的秘密都给锁住了。要是你想找到你要的真相……”他把脸侧过来,月光从石缝里漏下来,在他的眼底晃出星星点点的光,“你就得把它唤醒。”
苏清砚用指尖轻轻地抚摸着石门上的符文。
那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就钻进了血脉里,可是呢,一碰到玉简的热度,就变成了一团温温软软的雾气,慢慢地涌上了心口。她眼睛一闭,玄霜境的剑气就在经脉里游走起来,就像把自己的感知弄成一张大网似的,朝着门后的那团看不清楚的东西探过去。
“嗤!”
突然啊,一道特别犀利的剑意就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识海。
苏清砚一下子往后踉跄了半步,额头角上就冒冷汗了。
她看到了一个幻象:在一百年前的断崖那儿,有个穿着白衣服的剑修,手背在后面站着,他腰上挂着的玉牌刻着“青锋”两个字,这和她怀里那块黑乎乎的、只剩一半的残牌的纹路一模一样,一点差别都没有。
这个剑修的剑指向天空,他身后的天空就像被火烧红了一样,青锋山那些房子的飞檐在大火里都塌了,好多她熟悉的人就像下饺子一样掉下悬崖,血珠子溅到他白色的衣服上,就像开出一朵朵特别奇怪的花。
“师父……”苏清砚感觉喉咙发紧,就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样。
那个身影的侧脸,和她记忆里的那个人重合起来了。在她记忆里,那个人老是喜欢摸她的头顶,还说“清砚的剑最锋利”,那个人就是青锋山的首座啊,现在这两个影像就这么模模糊糊地叠在一起了。
这个幻象来得快,走得更快,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手指甲都深深地掐进手掌心里了。
“你看到了。”顾九渊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叹气的感觉。
他抬手就按在苏清砚的后背上,地脉灵契闪着金光,就顺着他手碰着的地方进到她身体里了,把她身体里那些乱翻乱涌的气血给压下去了,“那是青锋山最后一任山主,也是你的……师祖。”
他话还没说完呢,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就好像凝固住了一样。苏清砚耳朵尖儿轻轻一动,她听到了剑鸣声。这可不是那种清清脆脆的铮响,就像是锈迹斑斑的剑在刮骨头茬子似的,那声音要多刺耳就有多刺耳。
她反应特别快,一下子就把剑抽出来,横在了自己身前。这时候,就瞧见一道黑影从虚空中慢慢渗了出来。
这个黑影啊,根本就没有实体,身形就跟被风吹散的墨汁似的,模模糊糊的。不过呢,它身上裹着一股能刺到骨头里的寒气。它手里拿着的那把剑更是冷得吓人,剑刃上都结了一层霜,周围的空气都被冻得出现了好多小冰珠子。
“擅闯者,死。”影傀·白冥说话的声音就像两块石头相互摩擦一样,那怨恨的情绪可重了。
说完,它抬手就刺出一剑。这一剑太快了,苏清砚就只能看清剑势留下来的残影。这一招可太诡异了,乍一看是朝着心口刺过来的,可是剑尖在半路上突然往下沉了三寸,直接奔着她丹田那个重要的穴位去了。
“小心啊!”顾九渊着急地喊了一声。
他手指尖捏了个诀,石缝里透出来的月光突然就变成了银色的线,朝着影傀的手腕缠了过去。
但是那个黑影就跟没有实体一样,银色的线直接从它身体里穿过去了,就只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苏清砚一咬牙,把舌尖都给咬碎了,那血腥味一下子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身子一转,往旁边躲去,同时玄霜剑横着就削了出去,正好和影傀的剑刃撞到了一起。
“当”的一声,这声音可清脆了,震得苏清砚的虎口发麻,她的手臂酸得都快拿不住剑柄了。
她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三步,后背“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了石门上。这一撞,石门上的符文一下子变得特别亮,那光亮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影傀的身子在光亮里晃了一下,就那么一瞬间变得模糊不清,紧接着又变得实实在在的了。
它把剑举起来,那剑尖上滴下来的可不是血,而是一团团黑色的雾气呢。这雾气一落到地上,就“嗞啦”一下腐蚀出个黑乎乎的小坑。
苏清砚伸手抹了抹嘴角的血,她手里的玄霜剑在掌心嗡嗡直响。她心里明白,这是自己的剑在给她提醒呢,意思是这个影子最厉害的招数还没使出来呢。
顾九渊一下子挡在了苏清砚的前面,他袖子里滑出来几枚青铜古钱,手指头在那古钱上飞快地一点一点的。
这时候,地底下很深的地方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就好像有个特别大的东西正在慢慢醒过来似的。
“清砚啊,”顾九渊把头侧过来,他眼睛里那种淡淡的孤寂早就没了,只剩下特别明亮的光,“你拿着你的剑,把它的魂给引出来。”
苏清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眼睛盯着影傀手里的剑,忽然就想起来刚刚在幻象里看到的,师祖的剑也是这样的纹路呢。那剑身又窄又长的,剑柄上还缠着九道金丝。
她紧紧握住玄霜剑,她剑心通明这个天赋在识海里面一个劲儿地翻腾,居然模模糊糊听到那黑影的剑好像在哭呢,哭声里满满都是“报仇”“不甘心”“怨恨”这些情绪。
“原来你也是青锋山的人啊。”苏清砚说话了,她的声音比平常要冷得多,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青锋山被血洗的那天,你当时也在那儿吧。”
影傀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
它那团黑乎乎的身子剧烈地翻滚起来,手里的剑“当啷”一声就掉到地上了。苏清砚瞅准时机就欺身冲了上去,玄霜剑一下子就抵到那家伙的心口了。嘿,可就差那么一点儿,这一下还是慢了。那影傀“唰”地一下就散成黑雾了,再重新聚起来的时候,已经站到苏清砚的旁边了,剑都指着她的后背心了。
“叮——”
这金属碰撞的声音可太刺耳了,震得人耳朵嗡嗡的。
苏清砚这才发现,自己啥时候手里抓了两把剑呢。左手那把,不就是刚刚影傀掉的那把锈剑嘛。
就看着剑身上的锈啊,一点点地往下掉,底下露出了“青锋·承业”这四个字。
这时候,她心口的玉简烫得不行,感觉衣服都要被烧穿了。她脑袋里就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笑着说:“小友,该让剑苏醒了。”
影傀的剑擦着苏清砚的肩膀就过去了,一下子就划开了一道口子,血都出来了。
苏清砚呢,反倒笑了。她把左手的剑反手一挥,锈剑和玄霜剑就在半空中碰到一块儿了,“刺啦”一下就冒出特别耀眼的金光。
那金光带着她的剑意,“嗖”地一下就冲向影傀的心口了。这一回啊,那黑雾可没再聚起来。
“呼……”苏清砚靠在石门上,额头的汗就滴到青锋承业剑的剑格上了。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两把剑,突然瞧见锈剑的剑柄上缠着半块碎玉,跟她怀里那块焦黑的残牌,居然能严丝合缝地拼到一块儿。
“清砚!”顾九渊的手一下子就搭到她肩膀上了。苏清砚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就瞧见刚刚被影傀震得发亮的石门符文,这时候正慢悠悠地裂开呢,石门后面有幽蓝的光透出来,里面模模糊糊的,好像有啥东西在动。
“是剑灵呢。”顾九渊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了,“它醒过来了。”
苏清砚紧紧握住了双剑。
她能感觉得到,识海里面那道清亮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楚了,就好像要冲破啥束缚似的。
而且石门里面的光啊,正顺着她的眼睛、耳朵、嘴巴和鼻子往身体里钻呢,热得她都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别怕啊。”顾九渊把掌心贴在她的后背上,地脉灵契的金光又涌了过来,和她身体里的热流融合到了一起,“我在这儿呢。”
“轰”的一下,石门彻底敞开了。
苏清砚看着石门里面的黑暗,突然就想起刚刚幻象里的事儿了,师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燃烧的青锋山,眼睛里含着泪,但是笑得特别淡,还说:“清砚啊,剑要守护的,可从来都不是一座山。”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就走进石门里面去了。
玄霜剑和青锋承业剑在她身边嗡嗡直响,就像是在回应着什么东西一样。
顾九渊紧紧跟在她后面,指尖上的青铜古钱闪着幽光,随时准备着应付那些不知道的危险呢。
石门里面的黑暗里,有东西在动。苏清砚那把剑突然鸣声大作,她眼睛一瞪,瞳孔都缩了缩——这动静可不是什么活物弄出来的,是剑啊,好多好多剑呢,都悬在半空里,剑刃齐刷刷地对着她,就跟一片倒挂着的星星似的。
“欢迎啊,找剑的人。”
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听着老气横秋的,可又清亮得很,是从黑暗里冒出来的。
苏清砚瞅着最中间包着红绸子的那把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自己这一路遭的罪,受的伤,心里头的那份执着,还有那孤零零的感觉,今天可算是要找到个说法了。
这石室里倒挂着的那些剑就跟发了疯似的突然抖起来了,几十道寒光“嗖”地一下就冲着苏清砚的喉咙来了——这都是那影傀·白冥弄出来的残影。
苏清砚后背紧紧靠着石门,把玄霜剑举得高高的,就这么跟劈下来的剑刃撞到了一块儿。
“当”的一声,震得她虎口都裂开了,血顺着剑柄就流下来了,在青锋承业剑那生锈的地方染出一片暗红色。
她往后趔趄了三步,鞋底在青石板上蹭出那种特别刺耳的声音,不过她咬着牙,硬是没倒下去。
“听剑鸣声能辨凶险,听剑鸣声能辨凶险……”她咬着牙小声嘟囔着,嗓子里一股血腥味儿直往上冒。
十年前师父在演武场拿手指头敲她额头,还说“清砚啊,你的耳朵可比剑还灵呢”,这声音突然就在她脑袋里响起来了。她把眼睛一闭,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耳朵边上了——刚刚那阵就跟生锈的剑在刮骨头似的乱糟糟的声音里,居然藏着一丝特别细的颤音,就跟琴弦快断的时候最后那声哀鸣似的。
“在左边!”苏清砚一下子就转过身去,玄霜剑在空中划出了半个圆弧。青锋承业剑在左手那儿突然就发烫了,一下子就把那道残影的轨迹给锁住了呢。就在剑尖擦着她耳朵飞过去的一瞬间,她反手就刺出去了,特别精准地挑中了残影的心口。嘿,那黑雾“轰”的一下就炸成碎片了,不过在五步之外又重新聚起来了。
白冥的身形看起来比之前更淡了些,还发出那种像碎石相互摩擦似的冷笑,说道:“哼,小蚍蜉还想撼动石碑呢?”话还没说完呢,它周围的黑雾一下子就膨胀起来了,居然分出了十二道残影,把苏清砚和顾九渊给围得严严实实的。
顾九渊马上抬手开始掐诀,那青铜古钱在他手心里就泛起了幽光。但是啊,他的指尖刚碰到空气,就像被一堵看不见的墙给撞回来了,腕骨还“咔”地响了一下。他的瞳孔一下子就缩了缩,这石室内的地脉气息突然变得黏糊糊的,就像浸了胶水的网一样,把他的灵契之力给死死地缠住了。
“清砚啊!”他急忙往后退了两步,后背就贴到冰凉的石壁上了,喊道:“这儿……是单人试炼啊!机关认主的,我进不来啊!”
苏清砚听到这话,呼吸一下子就停住了。
这十二道残影同时举起剑来,十二道寒芒就像暴雨一样泼洒过来。
她握着剑的手都冒出冷汗了,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识海里“嗡”的一声。这是青锋承业剑在鸣叫呢,声音里带着一种很急切的催促感,就好像要把她心头那些乱麻给撕开似的。
“静下心来。”她突然就想起幻象里师祖说过的话了。那时候啊,他就站在那一片火海当中,手里的剑朝着苍天指着,可说话的声音呢,却比平常还要温和,他说:“剑发出的鸣声可不是什么杂音,那是以前的朋友在把没说完的话接着说呢。”
苏清砚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血珠子顺着她的额头角就往下流,滴到了睫毛上,一下子就把视线给弄得模模糊糊的了。
她把身上所有的痛觉都给屏蔽掉了,就只让听觉在这个石室里面到处游走。刚开始听到的是白冥那种冷笑的声音,就好像是碎冰撞到瓷片上一样;接着呢,又听到顾九渊那种压抑着的喘息声,还夹杂着石壁渗水滴答滴答的声音;到最后啊,在最深处,有那么一丝特别轻的声音,就像春天的小溪破冰时发出的那种清清脆脆的响声,从头顶那一大片剑海里面慢慢地蔓延下来。
“就在那儿呢。”她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手里的玄霜剑就脱手飞出去了。
在剑刃划破空气发出那种尖啸声的时候,一道幽蓝色的光芒从那些倒悬着的剑群当中一下子就迸射出来了。
那道光芒包裹着就像早晨雾气一样的灵韵,穿透了十二道残影,在正中间那把裹着红绸子的剑前面聚集成了一个人形。是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少年,那眉眼长得就跟用墨画出来的一样清俊,头发上束着的银纹缎带,颜色和苏清砚怀里抱着的玉简是一样的。
“是你把我给唤醒的啊。”玉笙的声音就像是沾了露水的玉笛发出来的一样,可是落在苏清砚的耳朵里,却烫得厉害。
他抬起眼睛看过来,眼睛里面就好像有星河在流转一样,“都过去一百年了,终于有个人能听到我这剑发出的鸣声了。”
苏清砚手里的玄霜剑“当啷”一声就掉到地上了。
她看着玉笙腰间那半块碎掉的玉牌,突然之间,这玉牌和她怀里那块残牌拼合在一起的样子,在她的脑海里变得特别清晰。心口那儿的玉简烫得厉害,感觉都快要把肉给烧穿了。这玉简啊,是十年前她在青锋山的废墟里捡到的。当时就以为是个普通的遗物呢,哪知道现在就跟活过来了似的,在她血管里直蹦跶。
“你是……”
“玉笙,我是第一代剑灵。”少年抬起手,手指从最近的剑身上轻轻滑过,那些倒悬着的剑一下子都轻轻响了起来,“我是青锋山初代山主佩剑的灵呢。”
话还没说完呢,就听到一道特别刺耳的嘶吼声,把空气都给撕裂了。
白冥那些残影一下子都缩回到本体里去了,黑雾就像烧开的水一样翻滚着,它手里那把锈剑的霜白色剑刃突然就长了三寸。
它眼睛死死盯着玉笙,那眼神里的怨恨都快变成实质的东西了,恶狠狠地说:“叛徒!你居然帮着外人……”
苏清砚突然觉得后脖子一阵发凉。
她一下子就朝着玉笙扑了过去,就看见白冥的剑刃已经划破空气刺过来了。不过这剑不是朝着她来的,而是直接奔着玉笙心口的灵体去的。
石室内的那些剑就像疯了一样剧烈颤抖着,青锋承业剑突然就从苏清砚手里飞起来了,一下子挡在了玉笙前面。
金属碰撞的声音震得人耳朵生疼,黑雾顺着剑刃就蔓延开了,还腐蚀出滋滋冒的青烟呢。
“清砚!”顾九渊在墙边大喊道,“它这是要跟咱们同归于尽啊!”
苏清砚的手指尖上还留着玉笙灵体的温度呢。她瞅着白冥那扭曲的样子,再看看它眼睛里满是翻涌着的不甘和恨意,一下子就懂了,刚刚在幻象里师祖为啥哭呢。有些执念啊,都被困了上百年了,到最后非得见血才能化解掉。
她弯下腰,捡起玄霜剑,有血珠子滴到剑格上,就像开出了一朵朵小小的花儿。白冥在那嘶吼着,剑刃上冒起黑雾,这黑雾跟着他的嘶吼,变成了特别厉害的杀招。在空气里就像变戏法似的,聚成了一道剑气,这剑气还闪着紫电呢,慢悠悠地朝着那三个人的方向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