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林夏将最后一块曲奇饼干塞进包装盒。黄油香气混着打印机油墨味在办公室里飘散，盒盖上她手绘的卡通龙正对着她眨眼睛——那是客户指定要加的图案，为了庆祝孩子三岁生日。
“林大厨又开张啦？”同事小张凑过来笑着，“要我说你干脆辞职开烘焙店算了。”
林夏微笑着摇摇头，玻璃窗映出她扎着蓝格纹发带的马尾辫。工位隔板上贴满便利贴，最新一张画着吐司面包般的云朵，底下潦草地写着“下个月大理旅行基金+300元”。这是她给自己定的存款计划，每当忍住一杯奶茶冲动就往罐子里投币。
地铁屏幕上显示着倒计时，林夏正站在闸门口等待着。黄色的警告条被人群的影子遮蔽，对面玻璃映出她浮肿的眼袋，昨夜帮闺蜜桃子修改婚礼请帖熬到两点。
“这里！”桃子挥舞着手臂冲进烤肉店，画的浓妆还没卸。“看看我们林大设计师的杰作！”结婚请帖上的烫金字体在暖光下流淌着蜂蜜般的光泽，四角花纹都是林夏认真手绘的缠枝莲。
五花肉在烤盘上卷起金边，油星溅到林夏手背。她不由得往后一缩，“没事吧？”桃子抓着林夏的手细细查看。毛衣袖口滑落，露出她小臂上淡淡的烫伤疤痕——上周烤蛋糕时被烤箱烫的。
手机在牛仔裙口袋里震动，母亲发来的语音带着滋滋电流声：“你爸钓了条五斤重的鲈鱼，周末叫上桃子回家喝汤。”
林夏把烤焦的肉片夹进生菜叶，听着桃子抱怨婚纱勒得喘不过气。酒气把她们的笑脸染成微红，就像大学时挤在宿舍被窝里聊通宵的无数个夜晚。
浴室镜面蒙着水雾时，林夏正躺在浴缸里。泡泡堆到锁骨的位置，突然发现左手小指不对劲——指甲盖正在变得半透明，泛着白色的光泽。
“最近美甲做太勤了......”她喃喃自语着从浴缸中爬起，水面咕嘟冒泡。白色的泡沫聚成一座小塔，飘在水上。林夏裹上浴巾，在吹头发时，她看见自己湿漉漉的黑发正在镜子中褪色。
先是发梢泛起银白，像有人把月光纺成了丝线。紧接着头皮传来蚁爬般的刺痛，银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发根蔓延。“不...不！停下！”她失声尖叫，手指插入发间，触感冰凉滑腻，绝非幻觉！镜中自己的瞳孔，不知何时已变成了冰冷的暗金色。
巨大的恐慌让她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她踉跄着冲出浴室，重重撞开卧室门，反手死死锁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手机！对，手机！求救！她连滚带爬扑向床头的手机，屏幕解锁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如同救命稻草。就在她颤抖着指尖要点开通讯录时——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尖锐嗡鸣在她脑中炸开！眼前的一切——手机、床铺、墙壁——瞬间扭曲、拉伸、旋转，如同坠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万花筒隧道。撕裂般的剧痛席卷全身，意识被粗暴地拖拽向无尽的黑暗深渊。手机从无力的指间滑落，屏幕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
头痛欲裂，仿佛被重锤反复敲打过。林夏呻吟着，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不是她熟悉的天花板吊灯，而是繁复华丽、雕刻着诡异生物的穹顶。摇曳的火光从一个造型奇特的烛台上洒下，将巨大床柱的阴影投在暗红色的天鹅绒帷幔上。
这是哪里？
林夏赤足踩在冰凉的青金石地面上，足底传来的寒意让她彻底清醒。暗红色帷幔垂到地面的四柱床根本不是她熟悉的家具，床头两边的浮雕正用红宝石眼睛盯着她。她走向窗户，厚重的黑色窗帘在指尖如雾一般消散，阳光洒进了这间卧室。
“穿越了？！”这个荒谬又恐怖的念头不受控制地蹦出来，带着尖锐的寒意。她慌张地摸索着身体。
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月光织成的瀑布，散落在肩头。尖削的、明显不属于人类的耳朵从发丝中探出，此刻正因为她的惊惧而微微颤抖。目光下移，睡衣下，是平坦结实的胸膛和宽阔的肩膀线条。身后一条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尾巴正在不安的摆动。
“不……这不可能……！”窒息般的恐慌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猛地揪住胸口的衣料，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巨大的身份错位感让她几欲呕吐。父母呢？桃子呢？她的身体呢？！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
为了确认这不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尖锐的疼痛残忍地宣告着现实。不是梦！
巨大的恐慌驱使她冲向唯一的光源——那扇巨大的窗户。她需要看到外面！需要确认！手指下意识地用力抓住冰冷的窗沿想要支撑身体前倾——
咔嚓！噗！
两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她骇然低头，只见自己手指按住的、那坚硬无比的深蓝色石料窗沿，竟如同酥脆的饼干般，被她的手指生生按碎了两个深坑！碎石粉末簌簌落下。
林夏触电般缩回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甚至显得过分修长的手指，又看看窗沿上那两个刺眼的凹坑。
她踉跄着后退，腿一软跌坐回那张巨大而陌生的床上。冰冷的绝望和身体的极度不适（那该死的尾巴硌着她了！）让她蜷缩起来，只想把自己藏进黑暗。“睡……睡一觉……醒来就好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她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喃喃自语，声音嘶哑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
她鸵鸟般将自己埋进厚重的、散发着陌生气息的被褥里，紧紧闭上眼睛，身体因恐惧和寒冷而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那条不受控制的、长满鳞片的尾巴，此刻正沉重而别扭地压在她身侧，每一次无意识的轻微抽动都提醒着她残酷的现实。尖长的耳朵捕捉着房间里每一丝细微的声响，放大成令人心悸的噪音。
当林夏醒来时，窗外已经日落西山。可周围的一切还是没有改变，一样的床，一样的浮雕，一样的烛台，还有自己白色的长发和尖尖的耳朵，甚至窗户边上那两个坑还在上面。
真的穿越了，真的。她想起了大部分穿越都会有的标配。
“系统？系统？”她等了很长时间没有任何回应。连系统都没有。
肚子好饿，得去找点儿吃的。她下了床，四处找鞋子，脚上没东西穿，实在有些不太适应。找了好一会儿，连鞋子的影儿都没看到。算了，赤脚就赤脚吧。林夏这样想着，手放在了房门上。
真奇怪，林夏盯着自己的手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在她仔仔细细观察之后，发现了异常点，她的指节居然有4个，而大拇指有三个。
林夏本想继续研究，可肚子传来的饥饿感让她抓紧了寻找食物的步伐。
林夏在走廊上左顾右盼，这座房子大的出奇，走廊上的装饰跟卧室一样繁华。
“我夺舍的这个家伙肯定很有钱。”林夏得出了结论，心里平衡了许多。
正在她在为往左走还是往右走纠结的时候，空气里传来了一阵饭菜的香气。林夏一咬牙，往左边快步走去，可香味却越来越淡，她赶紧朝相反方向狂奔。
寻着味道，林夏找到了一处餐厅。好几米长的餐桌上却只有在桌尾有几盘食物。她坐在椅子上，不一会儿就把食物吃了个干干净净。
林夏舔了舔嘴角的酱汁，满足地拍了拍肚子。这具身体的食量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几大盘烤肉、面包和炖菜下肚，居然才刚有饱腹感。
被她吃光的餐盘居然自己动了起来，摞在了一块儿，然后飞了起来。餐叉勺子紧随其后。它们排成了一条长龙。叮叮哐哐的往走廊深处飞去。
林夏觉得十分神奇，她跟了上去。这些餐具在不远处一个转弯拐进了一个房间，林夏在门口驻足观望。
这是一个魔法厨房，黄昏透过琉璃窗斜射进来，将漂浮的水珠染成暗黄色。队列整齐的餐具正依次滑入云纹大理石水槽，银勺柄泛着微光缓缓沉入泛着泡沫的水中，餐叉齿隙间残留的酱汁正被水流有节奏地冲刷。沾着油渍的瓷盘悬浮在淡蓝色清洁阵上方，被翻涌的魔法泡沫仔细擦拭着釉面。
她看见自己用过的餐碟正沿着隐形轨道移动，残羹被分解成细碎光点注入墙角的法阵，应该是用来处理垃圾的。挂在橡木碗柜旁的抹布突然舒展成方形，精准接住从水槽飞出的沥干银器，布料褶皱间亮起了微光，银制餐器很快就清洁一新。
当最后一只高脚杯倒扣在沥水架上时，整个清洁法阵发出悦耳的风铃声。水流顺着导流槽安静退去，所有厨具回归原位时的移动轨迹，流畅得像是星辰在既定的轨道上运行。
林夏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门框上的雕花纹路，铸铁汤锅表面浮起一层淡金色铭文：“尊贵的主人，您莅临厨房是有什么吩咐？”锅盖随着问话轻轻叩击。
林夏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叫出声！它发现了！它会说话！还能直接传入脑子！巨大的恐慌让她下意识想转身就跑。
“冷静！林夏！不能跑！它叫我‘主人’？它认识这具身体的原主？跑掉反而更可疑！得模仿‘主人’的样子……可‘主人’是什么样？”
她强迫自己站定，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模仿着想象中“主人”可能有的、带着一丝不耐的高傲语气，生硬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干涩：“……我没吃饱。”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太直白太低级了！原主会这样说话吗？
“明白了。看来您需要一份夜宵。秘制岩鹿肋排如何？这是您……曾经偏爱的。”汤锅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林夏敏锐地捕捉到那个可疑的停顿——“曾经偏爱”？它在试探？
“它在怀疑！它肯定在怀疑！说‘好’就行，少说话”
“……可以。”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
“好的。”
铸铁汤锅表面浮现出熔岩纹路，法阵腾起幽蓝色火焰。一大块地砖轰然抬起，整扇岩鹿肋排从地窖中悬浮而出，暗红色的肉纹在月光石吊灯下泛着霜雪光泽。银质剔骨刀凌空划出优美的弧线，骨肉分离，落入锅中。
“岩鹿肉质紧实，需要慢炖。您需要等待约一小时。”汤锅一边加水一边汇报道，接着又问：“按照您往日的习惯，需要加入双份星光奶油和一份暗影菇提鲜吗？”
往日习惯？！该死，我怎么知道！说‘都行’会不会太敷衍？说‘按习惯来’？可它刚才说了‘曾经’……它在挖坑！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林夏强作镇定，模仿着不耐烦：“……按老样子就行！”她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露馅。
汤锅沉默了几秒。这几秒对林夏而言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明白了。”汤锅终于回应，开始工作。
迷迭香从罐中螺旋升起，深绿叶片舒展成星芒状。土豆从藤编筐里鱼贯跃出，淡褐色外皮被小刀褪去，块状的果肉次第坠入锅中，铸铁汤锅在火上发出轻微的嗡鸣，一根木棒正在其中慢慢搅拌。
就在林夏暗自松了口气，准备找借口离开时——
汤锅晃了晃，声音再次响起。“尊敬的主人，请恕我逾越。侍奉您的第三百七十一个寒暑轮回里，我从未感受过您的灵魂之火如此……晦暗摇曳。那火焰中本该燃烧的威严与炽热，此刻却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更混杂着一缕……全然陌生的怯懦余烬。”
汤锅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和不易察觉的警惕，“是沉眠的旧伤复发？还是……有不洁之物侵扰了您？您需要帮助吗，吾主？”
“被发现了！完了！它会不会启动什么防御机制？报警？”
巨大的危机感让林夏的血液都快要冻结！大脑飞速运转却一片空白。装病？装失忆？还是……
林夏咽了一口唾沫。
“我……”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几乎破音。她猛地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模仿原主可能有的暴躁：“我很好！只是……昨晚没睡好！少废话！肉做好立刻送来！”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色厉内荏的颤抖。说完，她不敢再看那口锅，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慌乱。她能感觉到背后，那口汤锅沉默的“注视”，如同冰冷的芒刺。
林夏返回卧室的路上遇到了一些小困难。因为她对这个城堡并不熟悉。
她走错了房间。
不过幸好真正的卧室离得并不远。林夏最后还是回到了卧室，在等待夜宵的过程中，她发现床边柜子上有一本棕色封皮的书。
书的扉页上有着林夏不知道是什么文字的署名，但她却能看懂，意思是自由战士。
在她享用完夜宵，准备在这个世界上度过第一个夜晚时，一道声音从她的脑海中响起。
“你好，人类。我叫卡莱斯。这是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