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奇迹就是我饿

父亲依然闭着眼睛,气息微弱。

曾泰静静地看着。

一滴泪水从父亲的右眼角流出来,在凹陷的脸颊上滚落。

稀疏的睫毛开始颤抖,过了几秒钟,父亲慢慢地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睛深邃复杂。

悲凉、绝望、伤心、释然...

曾泰眼睛里也噙着光,轻轻地握着父亲枯瘦的右手,轻轻地说。

“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

“不,阿一,”父亲连忙打断曾泰的话,“不管你做什么爸爸都支持。我过不了昭关,不能把你和瑛子都困死在这里。

你们的人生还很长,还有很多关要过。”

曾泰含着泪点点头,“我知道,人生就是这样,关关难过可都得过。

爸,不管如何,我们爷俩把前面这道昭关给过了。”

他凑到父亲耳边,压低声音说:“我有个同学在米国留学,现在在一家医药研究机构工作。

他们拿出了一款新药,专治癌症,但是药效极其不稳定。

有的人效果特别好,有的人没有一点效果,还有的人甚至有很严重的副作用。

这药等于是废了。

死马当成活马医,我请同学帮忙搞了一支,想法子给弄回国。”

父亲抬头看了一眼输液器。

“就是你刚才弄的那个?”

“是的。”

“你的意思是现在全看天意,看我的命硬不硬?”

“是的。”

父亲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满脸的欣慰。

“好,你尽了人事,我就听天命!”

听到父亲这句话,曾泰不由地轻念一句话。

“It is not in star to hold our destiny but in ourselves。”

这是他在2036年次维度世界,抢走三十支卡帕西斯特效药后,在墙上涂写的那句话的原型。

“阿一,你念的什么?”

“老外一本书上的话,意思是决定我们命运的不是宿命,而是我们自己!”

父亲看着曾泰,脸上露出笑容,“对,你还年轻,应该自信,应该对明天充满希望。”

到了中午一点半,药水瓶里的葡萄糖水见底,护士听到呼叫铃声赶了过来。

拉开帏布,把输液器的针头从留置针的肝素帽里拔了出来,取下药水瓶,把软管卷在上面,连同记录牌一起拿走。

“二十九床,今天的药水打完了。”

“好。谢谢。”

护士哒哒地走了。

曾泰紧张地观察着父亲的脸色。

枯瘦泛黑的脸看不出一点变化。

时间好像有点短,药效没有那么快发挥出来。

“爸,你肚子饿了吗?”

“有点饿了。”

“我去帮你打一碗粥回来。”

“好。”

曾泰下楼去医院食堂买粥,顺手把一次性注射器丢进医药废弃垃圾箱里,把药瓶丢进了垃圾桶。

吃完一碗热气腾腾的肉菜粥,父亲抬起头,有些迟疑地说:“阿一,我好像还有点饿。”

曾泰心头一喜,连忙劝道:“爸,我们悠着点来。饿着点,总比吃撑了肠胃不舒服要强。”

父亲点点头,表示赞同。

父子俩一下午轻声聊着天,聊过去的往事。

到了下午五点半,母亲匆匆忙忙来送饭,看到曾泰,又惊又喜。

“阿一今天休息?”

“是的妈,项目忙完了,轻松没事,请了半天假。

嗯,反正没事,我明天再请一天假。”

“那就好,没事你来照顾你爸,省得花钱请护工。”母亲一边嘀咕着,一边把饭菜和粥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曾泰哭笑不得。

妈,我请假一天,扣的工资都够请两个护工了。

父亲看着桌子上的菜,犹豫躲闪地说:“我想吃饭。”

“医生说你的肠胃不能吃饭。”母亲数落着,可是转头看到父亲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又软了。

老头子还能吃几天饭呢?

像是在赌气:“我只给你准备了粥,饭菜是给阿一和瑛子准备的,你吃了,他们吃什么?”

曾泰连忙说:“没事,爸想吃就让他吃,大不了我出去打一份快餐。”

“就知道花钱在外面吃。”

母亲找出一个碗,挖了三分之一饭,淋上一些排骨汤,又夹了些清淡的炒鸡蛋、西蓝花,坐在床边,细心地给父亲喂饭。

父亲每一口都吃得迫不及待,就像刚开始吃辅食的婴幼儿,在尝试到除母乳牛奶之外的“美味”后,贪婪地想把世界上所有的美食都吃到肚子里去。

母亲一勺接着一勺地喂,不到两分钟那一小碗饭就喂完了。

又添了三分之一碗,还是老配方,不到一分半钟就吃完了。

母亲有些迟疑,看着父亲期盼的脸,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犹豫着是不是要继续给父亲喂食。

最后还是心痛老伴,又盛了三分之一的饭。

“老曾,你可慢点吃,你都吃了一碗饭。要是吃得不舒服,马上跟我说。”

曾泰看着狼吞虎咽在吃饭的父亲,心里明白,卡帕西斯特效药起作用了。

“我下去打个快餐吃。”

匆匆坐电梯下楼,小跑着出了华东医院的大门,随意向右一拐,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远,一头汗的停了下来。

夕阳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十字街口仿佛被装进了一个橘色玻璃瓶里,希望也被装在里面。

“啊!”

曾泰对着夕阳,歇斯底里地大喊。

这一个多月来压抑在心中的情绪,被声波震成了无数的尘埃,随着空气一起喊了出来。

车成河,人如潮。

十字街口上过往的车辆和行人,诧异地看一眼这个神经病一样的男人,然后继续各自匆匆的行程。

曾泰心情很好,母亲和下课赶来的曾瑛都明显感觉到。

“哥,你今天捡到钱了?”

“项目完成了,轻松了许多,心情也好了不少。瑛子,你什么时候考完?”

“明天考两科就全部结束。”

“那你今晚回学校去,我留下来陪父亲。”

“不行,今晚轮到我了。”

“没什么轮到谁,谁有空就谁留下。你明天还要期末考试,马虎不得。考不好是拿不到毕业证的。

我明天也没事,已经跟领导请假一天。”

母亲赞同道:“瑛子,你还要考试,先回去。吃完饭,趁着天色还早先回学校。医院里有你哥,不用担心。”

在三人的催促下,曾瑛起身离开。

“到了学校记得打个电话过来。”

到了晚上六点半,曾泰又催促母亲回家去休息。

母亲没有说什么,收拾好提着红塑料袋起身离开。

曾泰扶着父亲,把母亲送到电梯间,然后扶着他去空中花园散步。

“阿一,你找来的药,好像有效果。”

父亲兴奋又神秘地说。

“爸,不着急,我们慢慢看。还有这事,我们爷俩藏在肚子,谁都不要说。”

“你妈和瑛子也不要说?”

“对,先不要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难得糊涂!”

“对,难得糊涂。”

这一晚,曾泰和父亲睡得特别香甜。

两人轻轻的鼾声,在死寂的病房里回荡。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父亲的主治医师潘胜利带着两个住院医生和两个实习医生来查房。

看到父亲的脸色,潘胜利有些惊讶。

“二十九床,你今天的气色很不错。我看看伤口。”

翻开衣服看了一会,潘胜利点点头,“恢复得很好,上午可以拆线了。”

父亲迫不及待地问:“潘医生,拆了线,我是不是可以出院回家了?”

潘胜利看着父亲黑红的脸,总觉得哪里不对,说不出的诡异。

他想了想,“拆线了是可以出院回家,但是我建议做一个全身检查再出院。”

“不做,又要花钱。”

曾泰心头一动,“潘医生这么说,那就做一个。”

父亲还要推辞,曾泰拉了拉他的手,于是便不再说话。

“好,我待会给你开单,然后去缴费排队。早做早出结果。二十九床,你昨天的胃口怎么样?”

“还行。”父亲难得糊涂地答了一句。

旁边病恹恹的杨大爷开口了,“他昨天晚饭吃了一碗半的饭菜,胃口比正常人都还要好。”

潘胜利大吃一惊,“你怎么吃这么多?要控制食量!肠胃有什么不舒服吗?”

父亲摇了摇头,“唯一不舒服的就是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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