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奸商(求追读)

“起来起来,咱准备出发。”

9号一大早,李潇便把胖子和丁河薅了起来。

今年的大蒜行情,是从金乡开始的,从年初便已经有了涨价的苗头,进了三月之后,更是几乎一天一个价,好在这股风潮暂时还没吹到蓉城,他现在得抢这个时间差。

蓉都最大的农产品交易市场,在城北彭县。

周边几个县的农产品,都会汇集到这里,装进冷库,再被各大批发市场的商贩买走。

这里是李潇他们选定的第一站。

如果这里的蒜价不高,那李潇是很乐意直接在这里成交的。

这地方储存方便,附近就是冷库,也会省去一些运输成本。

市场东南角,张大眼守在自家的张记批发铺门口,等着客人上门。

今年天气怪得很,新闻上说,是去年年底那场雪灾的影响。

张大眼听不太懂这些说辞,就知道刚到二月,温度已经朝着10℃往上走了,烤火的炉子都用不上了。

张大眼一边卷着旱烟,一边在心里盘算:看模样,今年这年成好不了啊!

这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收成少了,收购价就高,他的买卖也不好做。

刚把烟卷塞进嘴里,张大眼就听有人叫他,抬头看去,远远走过来个青沟子娃娃。

那娃娃一边走一边问:“老板,你这儿有蒜是吗?”

买蒜?

张大眼嗤笑一声,这种人他见得多了,这几年蒜价低,不少外行都想着买蒜赚一笔,到后来哪个不是赔的裤衩都不剩?

不过生意上了门,没有不接待的道理,张大眼缓缓从躺椅上站起来,打量着来人的穿着打扮。

T恤、牛仔裤、运动鞋,再加上那个小平头,这小子一看就是个学生蛋子,顶多是刚进社会没多久。

抽玉溪,穿的鞋还是个钩子,条件可以。

是个肥羊。

李潇也打量着这位老板,见他起身,便大步走了过去,摸出根烟让给他,笑道:“老板,我想买点蒜,您这有吧?”

张大眼接过烟看了一眼,玉溪,便顺嘴叼了起来,道:“蒜多得很,你要多少?”

李潇笑道:“我要的多,您给个实心价?”

张大眼的脸上堆起笑来,道:“小伙子,你来我这就对了,这市场里,就我的蒜好!你看,你要的多是要多少?”

李潇道:“如果我要一万斤呢?”

“噢哟,弟娃儿胃口不小哦。”张大眼笑着,“一块,再降不得了。”

李潇一听这话,心里就啐了一声。

这孙子把我当傻小子哄!

他记得清楚得很,2009年的大蒜价格,有个涨——跌——暴涨的走势。

年初刚开市,受到雪灾影响,所有的农产品都有一波小幅度涨价,但那时候市场上的蒜价,也不过刚碰到一块罢了。

紧接着,随着新蒜上市,蒜价就迅速跌入了谷底。

如今南方的新蒜已经上市了,这厮竟然还给我报了个一月的价,甚至是超市价!

李潇直接不问他了,转身就走。

见他要走,张大眼急忙又来拦阻,口中道:“弟娃,莫走嘛!咱们好说好商量,九毛钱嘛,买不买?”

李潇摆了摆手,不理他。

张大眼见他走了,啐了一声,骂道:“妈的青沟子娃儿,不会做生意嗦!你砍砍价嘛!老子六毛也愿意卖嘞!”

李潇没听到他这句话,径直走到市场门口,跟同伴汇合。

仨人凑到一起,对了一下信息,李潇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们仨分头去打听蒜价,拢共问了也有四五家,结果开价最低的一家,也要五毛多钱一斤。

这个价格显然是不合理的。

李潇的心理价位,应该在四毛以下。

不应该啊!

总不能满市场都是自己刚刚碰见的那种奸商吧?

思考片刻,他一拍大腿,道:“不行,咱不能在这儿买!走,先去春熙路,换身衣服。”

胖子还是一脸懵懂,问道:“干嘛啊?我看大家开的价差不多,应该就这行情吧?”

“扯淡!”李潇拉着他就往外走,“咱打扮的太外行了!”

说罢,他带着俩人,直奔春熙路地下商场,一人换了身劣质西装,为了藏住他俩懵懂地眼神,还专门买了两幅墨镜。

然后,他去印了几张名片,还租了一辆皮卡,又买了一箱老窖、两条烟。

对着镜子一看,自己点了点头,这扮相就很像做农产品小买卖的小老板了。

随后,他安排胖子先去租冷库,自己拉着丁河,上车直奔郊县。

白岩村归属金县,离着市区有一个多小时车程,这地方产的大蒜全国闻名。他们赶到时,已是十点多钟,刚进了村,坐在后座的丁河就惊得叫了一声:

“我艹,这么多蒜了?”

放眼望去,村里但凡是块平地,都堆满了大蒜,连公路上也铺着一层蒜,只留下中间窄窄的一条通道。

李潇开着车,小心翼翼地在道路的正中间往前挪:“这算少的,以前更多,去年蒜价太低了,老乡都不乐意种,不信你自己看。”

丁河探着头看了一圈,发现田埂上蹲着的农民们,普遍没什么丰收的喜悦,抽烟的抽烟,聊天的聊天,多半都是懒洋洋的。

“这为甚了?我看收成好了哇!”丁河问了一声。

李潇笑道:“他们的消息有滞后性,去年蒜价低,多数人都觉得今年也卖不上价。”

这想法也不算错,09年的三四月份,蒜价的涨幅一直都忽起忽落,直到四月底,才坐上火箭般扶摇直上。

而且因为去年蒜价整体大跌,以及年初那场雪灾的影响,这一茬大蒜的减产十分严重。

李潇记得当年看到的新闻,2009年,全国大蒜减产了40%以上。

蒜农们去年本就赔了钱,再加上减产,对今年的收入普遍忐忑得很。

李潇也不接着往村里开了,一脚刹住车,探出头来就喊:“老乡,这是你们家种的蒜么?”

“昂,全是我家的,咋啦?”田埂上站起来个赤膊的中年,仰着头问。

李潇道:“大哥,您怎么称呼?我们是省城来的,准备收购点大蒜,你这蒜咋卖?”

说话间,他跳下车,先给对方发了根烟,接着便摸出一张名片塞了过去。

白守德双手接过烟来,夹在了耳朵上,也从自己口袋里掏出烟来给他让,口中道:“你也抽烟,你也抽。”

他看着来人的打扮,心里是不敢怠慢。

这人年纪看着不大,挺精干一个小伙子,但是打扮的像个吃官饭的——呢子夹克,金边眼镜,西裤下面是一双三接头的皮鞋。

他接着便拿起名片打量了一眼:“李老板哇?我叫白守德,哟!秘书长嗦!”

白守德不晓得名片上那个什么协会是个啥级别,但底下写着的“秘书长李潇”这几个大字,他可认得明白着呢!

秘书长,那是大官!

白守德老看新闻,那联合国里最大的官,可不就叫秘书长?

“领导?你要买好多蒜?”

“您有多少,我买多少!”李潇凑近了他,压低了声音,“我们是带着任务来的,要在全国各地,采购一批最好的大蒜,卖到美国去。”

“美圭?挣外汇嗦?”白守德左右看了一眼,见已经有几个人看过来了,急忙拉住李潇,“领导,走我屋头去,咱们坐哈说。”

“好说,您上车。”

白守德也不管身后有老乡在叫他,低头便钻进了皮卡。

院子里,白守德一边在自己的裤子上擦着手,一边招呼着李潇他们坐下,一边就喊老婆搞点吃的来。

李潇扫了一圈,就知道这家里条件一般,他们拖过几张条凳来,围着院里那张小桌坐下,白守德的老婆端上来几个豁口的粗瓷大碗和一只塑料果篮,里面装着些花生瓜子、柑子葡萄之类。

白守德一坐下,便道:“都是我们自己种的,你们尝一哈。”

说话间便将果篮里的柑子拿出来几个,分给三人。

李潇接过柑子来,笑问:“白大哥,你今年种了多少蒜?一斤论多少钱卖?”

白守德笑道:“今年种的少,就两亩地种的蒜,这东西不卖钱,你要实心要,五毛钱一斤。”

“贵了。”李潇皱了皱眉,“金乡的蒜,一斤才两毛多,你跟我要五毛?老哥,你这是把我当日本人哄呢。”

白守德闻言,笑容一滞。

李潇点了点桌子,道:“二毛五,你家的蒜,我全要了。”

“要不得!这我亏了,领导,好歹三毛五嘛!”白守德还是想卖贵点。

李潇道:“亏不了你,你那么多蒜,卖不出去还不是得拿去填沟?”说话间,他冲丁河使了个眼色。

丁河一看,转身就去车上,把烟和酒抱了下来。

李潇往那一指,道:“老哥,你不知道,我们这次来买蒜,是因为美国鬼子一直在世界上散播谣言,说咱们华夏的蒜不行,你想想前几年,咱们种的蒜是不是一点钱卖不出去?”

“可不是!去年一斤蒜才五分钱......”白守德忽的话锋一转,“但今年不一样,去年种的多,今年蒜本来就少,肯定要贵一点的。”

“不是这个话,你知道之前的蒜为啥卖不出去?那是因为国外的粮商往咱们这倾销大蒜呢,今年我们来收蒜,就是要卖到国外去,干他娘美国佬一把!”李潇指了指那箱酒,“我不只是要收老哥你的蒜,我准备把你们村最好的一批蒜都收了,这点东西,算是给老哥你一点见面礼。”

“哎呦,这是做啥子哦。”白守德一见,急忙摆手,“领导,你要跟我做买卖,还是个为国争光的买卖,这个......”

李潇按住他的手,道:“我们组织不会亏待合作伙伴的,老哥,你家的蒜,二毛五一斤,我全收了,然后呢,您帮我打听打听别人家的,有多少我收多少,这部分我按三毛一斤给你,至于你花多少钱,你自己跟他们谈。”

“真的?”白守德刷的一下抬起了头。

李潇点了点头,道:“我这兄弟就守在这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白守德的视线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道:“要得!”

“敞亮!”

白守德起身便招呼老婆出来招待客人,自己掉头便往出跑,急着联系村里的农户去了。

丁河凑到李潇身边问:“咋闹?你意思我今天就在这守着?咱签合同不行?”

李潇摇了摇头,道:“农民不认合同,我给你留一万五,你今天就在这守着,跟他喝酒,来多少蒜买多少蒜,但是只付一半的钱。剩下的尾款,等我们明天来装车的时候再给他。”

想做这种买卖,一是要让人家也有利可图,所以李潇愿意让他赚那一斤几分钱的差价。

更重要的一点,是要尽可能隔绝他的信息渠道,所以得留下丁河守着,不让他接触到别的收蒜人。

丁河点了点头,道:“成了!”

又交代了几句,李潇转身就要告辞。

丁河追出了门来,扯住李潇,低声问道:“老六,咱这一下花这么多钱,我这心里有点甩哇。”

李潇笑了笑,知道他还是不放心,便摸出手机,搜了个网址,递到了他的面前。

丁河低头看了一眼,倒抽了一口冷气。

寿光电子盘大蒜,今日涨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