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匣中玄机

洵水的寒意如蛰伏千年的蛊虫,顺着裤脚攀上三人小腿,在皮肤上啃噬出细密的冰痕。吴陵的指尖抚过青铜匣斑驳的铭文,月牙状的指甲缝里嵌满青绿色铜锈,那些夏商混合的文字在冷光中扭曲如活物,仿佛被唤醒的远古幽灵。记忆突然闪回父亲临终场景——枯槁的手指死死攥住他的手腕,气若游丝的叮嘱犹在耳畔:“归藏易的秘密,藏在文字的裂痕里......“

然而这些跨越千年的符号,此刻却像被施了诅咒的密码。纵使吴陵能将《殷墟书契考释》倒背如流,仍无法参透其中玄机。当指尖触到某处凸起的云雷纹时,他的心脏猛地一缩——纹路边缘残留着暗红痕迹,干涸的血迹在青铜表面凝结成痂,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这匣子的开合方式,或许和神树上的引魂眼残片有关。“吴陵打破死寂,声音沙哑得像是卡着生锈的青铜碎片。他抬头望向同伴:李嘉的战术靴无意识碾着地上的陶片,登山镐握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苏幼薇则蹲在墓室东南角,洛阳铲有节奏地叩击青砖,每一下都像敲在吴陵绷紧的神经上,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下,藏着难以掩饰的焦虑。

李嘉的战术手电突然扫过匣子表面,光束在铭文沟壑间跳跃,将神秘符号的阴影拉长投在墓壁上。“但我们没有多余的残片,总不能把玉杯拆了试试?“他试图用调侃缓解压抑的气氛,声音里的震颤却暴露了内心的不安。自从在秦岭遭遇青铜树的机关后,他后颈的旧伤就时常隐隐作痛,此刻那痛感又沿着脊椎向上蔓延。

苏幼薇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墨镜滑到鼻尖,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这双曾在拍卖会上识破无数赝品的眼睛,此刻映着墓室里诡异的青光。“你们看,这些铭文的排列轨迹,和洵水里青铜片的卦象有某种呼应......“话音未落,墓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青铜匣子发出刺耳的蜂鸣声,震得三人耳膜生疼,仿佛远古的青铜巨兽从沉睡中苏醒。

吴陵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匣子表面,在铜锈上晕开深色痕迹。记忆如决堤的洪水涌来——暴雨夜中,爷爷裹着褪色的中山装,煤油灯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在商王的墓穴里,有一种噬人的机关,会把贪婪者的魂魄都吸进去......“此刻,眼前的青铜匣子正发出不祥的嗡鸣,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噬魂机关?

“别轻举妄动!“李嘉大喊一声,伸手拽住准备上前的苏幼薇。就在这时,祭坛周围的九根青铜柱突然亮起幽蓝的光,蛇形纹路中渗出暗红色的黏液,顺着柱子蜿蜒而下,在地面汇聚成一幅诡异的卦象。那黏液散发着腥甜的铁锈味,混着墓室里的腐土气息,令人胃部翻涌。苏幼薇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墨镜滑落也浑然不觉,记忆深处拍卖会的血腥画面再次浮现——那些青铜怪物破土而出,将安保人员的肢体撕成碎片。

吴陵强迫自己深呼吸,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危险的气息。在剧烈的震动中,他突然发现匣子边缘的缝隙里,藏着一个细小的凹槽,形状与玉杯底部阴刻的“艮“字完美契合。“或许......“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一丝血腥味,“我们可以用玉杯试试,就像开启神树那样。“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绝望中的孤注一掷。

李嘉和苏幼薇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犹豫。玉杯此刻正躺在吴陵背包的暗格里,杯身的螭龙纹在幽暗中泛着温润的光。这是他们从秦岭古墓带出的唯一完整器物,也是解开归藏阵的关键线索。可一旦失败,不仅所有努力白费,他们恐怕永远也走不出这座地下迷宫。

“拼了!“李嘉突然扯开背包拉链,战术手套在帆布上蹭出刺耳的摩擦声,“总比被这些鬼东西耗死强。“他的声音里带着退伍军人特有的果决,却也掩饰不住一丝颤抖。作为经历过边境排雷的老兵,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未知恐惧。

吴陵缓缓拿出玉杯,杯壁沁着他掌心的温度。当温润的玉质触到匣子凹槽的瞬间,整个墓室突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唯有玉杯发出幽蓝的光芒,照亮吴陵紧绷的下颌线。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爷爷泛黄的笔记里夹着的龟甲拓片,父亲信件中反复提及的“三器归一“,还有神树上那些神秘的刻痕......这些碎片在黑暗中疯狂交织,仿佛要拼凑出某个惊天秘密。

“小心!“苏幼薇的尖叫划破黑暗。吴陵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匣子传来,像是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拖拽他。李嘉眼疾手快,登山镐的钢刃抵住地面,一把抓住吴陵的战术腰带。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吴陵瞥见匣子内部闪过一道金光,恍惚间看到一个头戴冕旒的身影,与秦岭壁画上的夏桀形象如出一辙,只是那双眼睛空洞得可怕,仿佛能吸走人的魂魄。

黑暗中,三人紧紧靠在一起。李嘉的作战靴死死抵住青砖,肌肉紧绷如弓弦;苏幼薇的洛阳铲横在胸前,铲刃微微颤抖;吴陵的手指还死死攥着玉杯,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一刻,他们之间的羁绊不再是临时拼凑的探险队,而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那里面......到底是什么?“苏幼薇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带着哭腔的颤抖里,又藏着抑制不住的好奇。她想起舅舅失踪前寄来的那张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当你看到这张照片时,我可能已经找到了真相,但也可能永远回不来了。“此刻,她突然明白,舅舅或许也曾站在这样的黑暗中,面对同样的未知与绝望。

吴陵没有回答,只是将玉杯攥得更紧。温润的玉质贴着掌心的伤口,传来丝丝凉意。他知道,他们离真相越近,危险也在成倍增长。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每一个决定都可能是生与死的分界线,而他们,只能在这迷雾中摸索前行,寻找那一丝渺茫的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渐渐平息,青铜匣子恢复了死寂。吴陵颤抖着打开战术手电,光线扫过匣子表面的瞬间,他瞳孔猛地收缩——那些铭文竟发生了变化!原本杂乱的符号此刻组成了一行清晰的文字:“三器归一,方见天日。“这行字像是用鲜血写成,在冷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你们看!“李嘉的惊呼打破寂静。他的手电光束聚焦在祭坛角落,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青铜托盘,表面布满龟裂纹路,像是经历了数千年的岁月侵蚀。托盘上摆放着一块残缺的龟甲和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钥匙。龟甲上的灼痕与吴陵手中的半块完美契合,而那把钥匙的齿纹,竟与青铜匣子上的锁孔严丝合缝。

苏幼薇快步上前,手指拂过龟甲上的纹路,触感像是触碰着某种古老的图腾。“这龟甲......和我舅舅笔记里提到的夏后氏祭器很像。“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却也透着一丝不安。自从踏上寻找舅舅的旅程,她无数次在梦中见过类似的器物,此刻真的握在手中,却又觉得如此不真实。

吴陵接过龟甲,将两块碎片缓缓拼合。当最后一道缝隙完美衔接的瞬间,一股温热的能量从掌心传遍全身,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血管中奔涌。“没错,就是它。“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但我们还需要找到第三件器物,才能真正解开这个谜题。“

李嘉皱起眉头,手电光束在墓室中来回扫视,照亮那些布满青苔的壁画。“可这里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第三件器物,到底藏在哪里?“他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连续数天的探险,让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兵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吴陵没有回答,目光再次落在青铜匣子上。在手电的侧光下,他发现匣子底部刻着一行极小的文字,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他蹲下身,耳朵几乎贴到匣子表面,就在这时,洵水突然剧烈沸腾起来,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生疼,所有思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

“不好!水下的机关又启动了!“李嘉大喊一声,登山镐握在手中摆出防御姿势。苏幼薇也握紧洛阳铲,站到他身旁。三人背靠背形成防御阵型,能清晰感受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在这充满未知的古墓中,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彼此手中的武器,和共同活下去的信念。

水面上泛起诡异的涟漪,无数青铜丝线从水中探出,在冷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像是深海中苏醒的海蛇。吴陵看着这些熟悉又可怕的敌人,想起在秦岭遭遇的那场战斗,后背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绝望在心底蔓延的同时,爷爷笔记里的一句话突然闪过脑海:“在最黑暗的地方,往往藏着最亮的光。“或许,他们还没有到放弃的时候。